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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而女人卻不同。
女人是太纖細太敏感的生物,太輕易就在一場失敗的愛情里毀了一生。
塗嬌嬌,就是最慘痛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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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寅之沒想到塗遙會忽然冷下臉來。
「你想說什麼?」塗遙的眼神凌厲得很,他眼睛裡常常有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凌厲眼神,像爪牙還未長全的小獅子,有種不自量力地兇狠。
聶寅之笑了起來。
塗遙這樣的神態,看在他眼裡,並不算冒犯,倒很有趣。
他太懷念這樣的神態了。
「別緊張,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裡什麼想法而已。」聶寅之語氣溫和,卻看似不經意地戳穿了他:「要是你喜歡那個經紀人,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你自己開心就好……」
聽到聶寅之話里的敲打,塗遙反而放鬆了下來。
他比他母親適合當演員,他天生喜歡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就算他真實的情緒沒什麼大不了,他也會隱藏起來。就像他剛剛的憤怒,大半,也只是一種虛張聲勢而已。
「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聶叔?」他勾著唇角,用最漫不經心地語氣說著話,唇角甚至還噙著點輕慢的冷笑:「你關心的,只是我這張臉而已,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我不都是塗嬌嬌的兒子嗎?」
聶寅之的臉沉了下來。
塗遙靠在博古架上,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你想緬懷塗嬌嬌,我想從你這裡得到好處,不就是這麼簡單?我都十九歲了,明碼實價的交易對我來說,比感情牌有用。」
聶寅之眼神里已經帶著薄怒了。
「你既然知道這一點,就不要頂著她的臉,說出這些市儈的話!」
塗嬌嬌的一輩子,光華奪目,也鋒芒畢露,她張揚的性格,不受束縛的行事,和她的美貌一樣出眾。
塗遙冷笑了一聲。
「我也只是提醒聶叔一下而已。」他雙手插在西裝褲的褲袋裡,JK的襯衫剪裁優美,他整個人沐浴在落地窗前的陽光中,像出鞘的劍一樣耀眼。
他說:「聶叔應該時刻記住,讓你緬懷的,那些我身上像塗嬌嬌的東西,就和我的刻薄和市儈一樣,都是我演出來的。至於我想演什麼,要看我的心情!」
「所以聶叔,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讓我心情不好!」
聶寅之臉上帶著怒氣,看著他的眼神卻十分複雜。也許連塗遙都未曾發現,他眼中的懷念。
就是這樣的。
兇狠的反擊,不知好歹地反擊,不管別人的動機,不受人情世故和道德的約束,只要踩到她雷區,就毫不顧忌地還以十倍的力度,像帶著野性的漂亮小獸,完全無法馴服,也不允許別人的親近,卻有著最原始和最凌厲的美。
聶寅之眯起眼睛,斂去了自己眼中的情緒。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並不需要演,」他看著眼前少年酷似她的眉眼:「也許你的本性,就是和她一模一樣的呢?」
塗遙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後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大笑起來。
「我像她?哈哈哈哈!」
聶寅之容忍了他的大笑。
塗遙一邊笑著,一邊撈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
「也許聶叔說的有道理吧,」他站在門口,神采奕奕地對著聶寅之道:「但我絕不會像她一樣,把自己的一輩子,活得像個笑話。而我的本性,也不會讓別人看見。包括你,聶叔!」
因為你們不配。
塗嬌嬌的悲劇,是因為她活得太張揚,太肆無忌憚,她天生得到眷顧,美貌就是她的盔甲,讓她人生的前二十幾年活得所向披靡,所以她自以為是地以為,這世界會順從她的想法,不需要她受一點委屈,只要頂著最本來的面目,不需要一點心機,一點偽裝,就能一世都活得遂心如意。
可惜她低估了這世界。
她張牙舞爪,卻被一招就掐住七寸,情是繞指柔,她再跋扈再難伺候,也被綁得動彈不得。
而我不會走她的舊路。
我自己的本性,真正的那個塗遙,被藏在層層的保護色下,在一張一張面具之後,因為那是很脆弱很珍貴的東西,不能輕易交出去,因為誰都不知道,那個人接過它之後,會不會把它狠狠摔在地上。就像對待塗嬌嬌一樣。
他說,他想看見真正的塗遙。
他們不配!這全世界都不配!因為他們都不曾在塗遙在黑暗中痛哭時伸出援手。因為他們的眼睛太瞎,看不見這副皮囊下的塗遙!那個真正的塗遙!因為他們都沒有真正地,毫無目的地,只是因為這個人是塗遙而對他好。因為他們都不曾為塗遙的經歷而傷心,在我耳邊告訴我一句:其實你不必討任何人的喜歡,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因為他們都不是肖林。
所以他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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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遙站在電梯前面,低頭在手機中,翻出那個被排在最前面的名字。
只是看著那個名字,他的唇角就勾起了笑容,心裡像有個聲音在輕快地打著招呼。
「Hi,大叔。」
第134章 關於趙黎的番外
濟仁醫院的今年新到的一撥實習醫生,正在跟著主治醫生穿過走廊去巡房。
會議室的門推開,走出來幾個年紀不輕的醫生,走在最前面的是慢吞吞的林主任,身為神經外科的主任,也是濟仁在全國都負有盛名的專家之一,對於這些新到的菜鳥醫生來說,簡直就是偶像一樣的存在。
「等一下。」一面還翻看著手上的資料,林主任一面叫住了這幫像小鴨子一樣跟在教授後面的菜鳥醫生:「今天我讓人拿去複印的那個病例,你們都看了吧?」
「都看了。」穿著白袍的小菜鳥異口同聲答道。
「陳染,你先說。」林主任點了隊伍中唯一的女孩子。
穿著白袍的清秀女孩子聲音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病患今年二十三歲,男,有因為外傷而入院的記錄。病發時頭腦暈眩,定向障礙,體溫波動……」
「沒叫你背病歷,說診斷結果,治療方案。」林主任打斷她的話。
「現在就說診斷結果嗎?」女孩子的笑容僵在臉上:「會不會太快了點……」
「於鋒,你說。」
戴著厚厚眼鏡的男學生站了出來:「可能是中毒反應……建議先做測試……」
「還有別人沒?」林主任環顧實習醫生,一張張臉上都是「渴望知識」的表情,只有,站在左邊的那個男生除外。
那個男生,看起來年紀並不大,年紀不會超過二十二歲,身量很高,將近一米九,體型是經過鍛鍊的修長結實,即使穿著白袍,也能在人群中鶴立雞群,更何況,他的面孔,在男生之中更是萬里挑一的俊美,即使比起現在當紅的那些偶像明星也不遑多讓。
「肖航,你說。」
叫做肖航的男生往前站了一步。
「相比定向障礙,病人的體溫波動才是重點,下丘腦腫瘤可以導致體溫波動,同時做測試應該排除C肝、愛滋、肺結核。另外,考慮到病人曾經因為車禍在醫院做過外科手術,住院時間長達半年,可能是耐藥金葡萄菌感染。」
有條不紊地陳訴之後,就算周圍的同學有不服氣,也都換成了心悅誠服的表情,最開始陳述的陳染,已經誇張地開始做筆記。
一直板著臉的外科主任也讚許地點了點頭。
「你們繼續跟著教授巡房吧。」他指了指俊美面孔上表情平靜的男生:「肖航,三點鐘到4樓12號病房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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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仁醫院的四樓,是風景最好的。
醫院已經有一定的歷史了,靠近北邊的幾棟小洋樓,還是民國時候某個高官的夫人捐贈的,零九年醫院翻修過之後,就只剩那幾棟老建築了。
但是植物都還在。
坐在四樓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見醫院最老的那幾棵銀杏樹,秋天陽光正好,照在那些遍體金黃的葉子上,像一把把聚集在一起的小扇子,在陽光下自顧自地精緻著。有這樣的風景,即使是醫院的病房,也顯出幾分溫暖的特質來。
這樣的光線,這樣的氣氛。
遇見的,也該是故人。
靠在窗口坐著的人,並沒有穿著病號服,而是穿著剪裁優美的灰色外套,他頭髮留得有點長,大概是從他父母那裡繼承的基因,發尾微微地有點卷,大概是陽光的原因,帶著點淺棕色。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頭髮,換任何一個男人,都是矯情的。
但是唯獨他一個人,好像天生是屬於這副場景的。最溫暖的笑容,最憂鬱的眼神,最成功的身份,最貴的西裝,身上卻縈繞著淡淡的悲傷。
不是那種沒有經過世事的,把愛情當作一切的悲傷。而是,戰勝了這個世界,卻輸給了一個人的悵然。
他甚至是帶著笑的。他眼睛很漂亮,肖航第一次見面就見到了,應該是那種學畫畫的人說的桃花眼,眼頭往下彎,笑起來就像月牙,看人的時候,仿佛有著窮盡一生也無法耗盡的深情。據說這樣的人太多情路坎坷,很可能孤獨終老。
人在年紀小的時候,總不知道天高地厚,肖航小的時候,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比自己更喜歡自己的哥哥,所以總有一天,肖林會明白過來,什麼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
但是那年,肖林回家過年,儘管肖航努力纏著他,讓場面顯得熱鬧,但是另外一個人的冷落,還是讓肖林感受到了明顯的冷落。
大年夜,肖航堅持要和肖林一起守夜,還是被他以「小孩子不能喝酒」的理由趕回了臥室。大概在凌晨三點的時候,他被街上的鞭炮聲驚醒了,他走到窗戶邊往下看。
路燈下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自己的哥哥肖林,另一個,就是在除夕夜裡,因為肖林一個電話,而從S城跑過來陪他守夜的趙黎。
他們在客廳里喝酒,肖航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哥哥那樣放鬆的樣子,他靠在沙發上,笑得眼睛彎彎,像任何一個跟自己的至交好友聊天的大人一樣,有著最世俗而最痛快的開心。
他甚至會像孩子一樣,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警告他自己不要笑得太大聲,下一秒卻笑得栽倒在對方懷裡。而那個,應邀而來的,有著一雙漂亮眼睛的男人,也只是微笑著,扶著他不讓他摔到地上。
肖航甚至有點錯覺。
那個男人抬頭看的時候,似乎可以看到站在黑暗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