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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我把頭靠在門上。
我聽見他低低的聲音。
「肖林,你走吧,我讓黃景送你回去。」
我眼睛很酸。
他說得很對,時至今日,有什麼好辯解的呢?又有什麼是非呢?我們的故事已經完了,不管誰輸輸贏,誰善良誰冷酷誰對不起誰,完了就是完了,這一頁就要翻過去,以後天高海闊,再不相見。
「其實,我一直在想,」他輕聲說:「如果七年前,你沒有走過來和我打招呼,我們現在會在各自過怎樣的生活……」
「但還是認識你比較好一點。我不想再喜歡別的人了。」
「我問你有沒有一夜情,沒有別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你以後還是好好談場戀愛吧,不要和塗遙,他太聰明了。你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你以後一定會遇見比我好相處的人,這些年,你對我其實很好……」
「還有,」齊楚靠在門那邊,低聲地說:「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飛到福建去買果脯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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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來。
坐得太久,我腿都在發抖。
我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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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冬天太冷了。
我坐著酒店的電梯到三樓,穿過走廊去我預訂的房間。
我的頭很疼,胸口像堵著一團東西。
酒店的走廊很亮,我拿出房卡來開門,金屬的門把手冰涼,冷汗從我鼻尖上滴下來。
我的手機在抖,屏幕上是趙黎的名字。
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喂,」
「小流氓……」
我只來得及說出這三個字,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心臟像要被人從中間撕裂開,喉頭一陣腥甜,有什麼東西和酸苦的胃液一齊涌了出來,我痛苦蜷縮在地上,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片灰暗。
「你怎麼了?肖林,你快說話,你現在在哪裡!」趙黎焦急的聲音像是隔得很遠,像在天邊一樣。
我躺在酒店冰冷的地板上,徒勞地抓撓著自己的左胸口,看著蒼白的天花板。無數的畫面在我面前飛一般掠過,一去不回。我心臟疼得快要裂開。
我的朋友死了,我喜歡了七年的人,被我親手毀了,我們的故事,已經徹底完了。
我像被魚鉤穿過的魚,張著嘴,大口地呼吸著,滿心臟的悲痛像要炸裂開,我眼淚流了滿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能微弱地叫著趙黎,像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糙:「小流氓,我好難受,好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時候一直在聽歌。
「隨人去拼湊我們的故事,我懶得解釋,愛怎麼解釋。當誰想看我碎裂的樣子,我已經又頑強,重生一次。」
好適合小強一樣堅韌頑強的大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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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真心不是洗白,因為沒必要洗了,齊楚的戲份基本就到這了。
只是想寫得明白而已。
但是第一人稱還是很難寫。
看第一人稱的文,尤其是看我寫的第一人稱的人,很容易犯一個錯誤,就是把某一個角色說的話,當做事實。
我一直在竭力寫一個豐滿的故事,所謂的豐滿,就是每個人物都是活生生的,有著自己的性格和價值觀的,同樣也有著自己的偏見和盲點。
就像生活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說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你們聽著別人訴苦的時候,還是能分辨出孰是孰非的。
同樣的能力,怎麼在看文的時候,就喪失了呢。
是網文就是用來看著玩玩的,還是我寫得讓你們覺得不值得琢磨呢?
小說的魅力,小說之所以能夠在多媒體的時代仍然存活,原因就是小說是給人留了想像空間的,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林黛玉,也有一千部紅樓夢,智者見智,仁者見仁。
我也一直想寫出這樣的小說。
好了,扯遠了。
回到這篇文。
喜歡齊楚的人站在齊楚的角度,肯定會寬容齊楚,喜歡大叔的人站在大叔的角度,自然會痛罵渣渣。
就好像生活一樣,很多人都只從自己角度考慮,才會有爭吵怨懟不滿。
第119章 溫和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仍然在大學,像是要畢業了,夢見我大學老師,苦口婆心抓我去辦公室念,說他給我找好了研究生導師,讓我去讀研。
都說世上沒有後悔藥。
但是人在夢裡的時候,很容易忘了現實中的事,夢見大學,便以為自己真的還是大學生,二十來歲,人生才剛剛開頭,方興未艾,什麼都來得及。
也夢見齊楚。
夢裡並沒有那麼多的深情和波折,反而心靜如水,夢見大雨天,我們在學校里走,走著走著,停下來安靜地接吻。
醒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年,卻是沒有接過吻的。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大慟之後,反而很難有情緒波動了,像是虛脫了。就像早上起來的時候手握不成拳頭一樣,乏力的感覺。
醒來第一眼就看見趙黎。
他就坐在我床邊,靠在床頭睡覺,一隻手還按在我手上,大概是怕我睡著了掙扎影響輸液,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窗簾是放下來的,室內又開著燈。
還好,我只抬了抬手,他就醒了。
「你醒了?」他順手拿起手機來看了下:「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剛到不久,你餓不餓,我讓人送飯過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插著的點滴針頭。
「什麼情況,要弄到打點滴……」我有點自嘲地笑。
「這話該我問你。」趙黎不太高興的樣子,伸手調節了一下點滴的速度:「打完這瓶就行了,別著急,這是在長老教會醫院,葉綺要我跟你說她都安置好了,讓你不用擔心。」
葉綺是小葉全名。
看來趙黎是不知道凌浩湯的事了。
估計米林她也能照顧好,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我環顧了一下周圍,想從床上坐起來,趙黎連忙給我遞枕頭,我靠在枕頭上,只是覺得有點頭暈,其餘四肢健全,沒什麼大礙,開始審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剛好在美國辦事……」
「少來。」我毫不客氣打斷他話:「你這時候應該在國內,金熊獎的蛋糕還沒分完,你跑這裡來幹什麼。」
趙黎笑了起來。
「其實是國內有點亂,我又找不到你,問了我爸,他說你來了這邊,我就跟了過來,本來是想打電話問問你在哪裡,結果你電話沒說完就掛了,我一頓好找,還好查到你入住的酒店。」
他說得輕描淡寫。
先不說趙易當初給我安排飛機的時候一副恨不得我死在國外別回來的態度,就防著我再和趙黎搞到一起,他從趙易那裡套出消息有多困難可想而知。也不用說他打個電話給我,結果我中途暈過去,他受到多大驚嚇,紐約這麼大,查一個人有多難,他卻在這這麼短時間裡找到我暈倒在哪裡。
光是他現在語氣這樣溫和,不過問我為什麼來這裡,也不過問我為什麼會暈倒在酒店的地板上,就已經太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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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燈光明亮,我坐在病床上吃飯。
一看就知道不是醫院的食物,清淡美味的湯,燉菜,一個炒菜還是半葷半素,我一看就沒了胃口,趙黎卻笑得和藹,坐在一旁看著我吃。
我不知道是受傷康復過程里他性格變溫和了,還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他喜歡我所以他也不再裝成紈絝公子樣了,總之他這樣溫文爾雅的樣子我很不習慣。
忽然想起那次我去療養院看他,回來的路上,我說他喜歡吃辣,結果趙易當場黑臉。
他從來不喜歡吃辣。
就好像他骨子裡從來不是多麼輕浮浪蕩的人。
他只是知道我不習慣別人莫名其妙地對我太好,所以扮成玩世不恭樣子,讓我以為,他所給與的關心和保護,都是不那麼認真的,讓我不那麼有壓力。
這世上最讓人難以承受的,從來不是偽裝成深情的玩笑,而是偽裝成玩笑的深情。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吃不習慣。」我拿勺子劃拉碗裡的粥。
「那我背過去?」他好脾氣地開玩笑。
「你回去吧,趙黎。」
「你說什麼?」趙黎疑惑地看著我。
「你回去吧。」我低著頭看盤子裡的菜:「回國內也好,回你家也好,不要在這裡陪著我。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的,你不用把我當成病人來照看。」
房間裡沉默了下來。
許久,我才聽見他的聲音。
「我發現你的時候,你正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連胃液都吐出來。你現在要我不要把你當成病人來看待?」
「那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能處理的,」我有點艱澀地開口:「就讓我們回到以前的相處方式不行嗎?一個月見幾次面,有時間出來喝酒,不介入彼此生活……」
「你要我裝成不喜歡你?」他看著我眼睛:「還是你要裝成不知道我喜歡你。」
他繼承了趙易的桃花眼,沉下臉來的時候,讓人不敢和他對視。
「我只是不想談戀愛而已。」我向來不會對他說謊話:「我不是適合談戀愛的人,我們以前做朋友也做了很久,也沒有過不下去。但是我不會談戀愛,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但我不準備談戀愛了,因為看起來再好的人,一旦和我談了戀愛,就會變得不可收拾……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有一個齊楚,就已經夠了。
凌藍秋說得很對,我太沒有分寸,和人相處的到底是對等,不論是付出還是收穫都要對等,這樣才不會有人被驕縱,也不會有人不甘心。談戀愛更是。但是我從來學不會。
在工作上再複雜的帳我都算得清。
但是一牽扯到感情,我就沒了分寸,別人對我好一分,我就還他十分,沒理由的姑息,無止境的縱容。
我認識齊楚的時候,他雖然冷漠,卻夠仗義,甚至到了今天,他身邊的人除了我,都在說他好。
因為他對不起的只有我。
是我親手把齊楚慣成今天這樣子。
我也快把塗遙慣出來了。
我不想再在趙黎身上重複一遍。
他是我最後的淨土,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什麼境地,我總可以叫他出來,和我喝一場酒,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