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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vincent不甚贊同。
我說的是實話。
塗遙的臉擺在那裡,穿什麼都不至於難看,這衣服已經做到滿分,何必要驚艷。他最終是個演員,又不是去賣臉,再好看,抵不過一個最佳新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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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vincent最終還是不甘心。
五點我叫塗遙出來吃了點東西,他也知道我最終還是心有芥蒂,沒有怎麼鬧騰。只是回去vincent那裡的時候,站在門口,叫了我一聲「大叔。」
也許是他眼神太過依賴,也許是他語氣太過忐忑,我心幾乎瞬間就軟下來。
我看著他,心裡像是有很多話在爭先恐後地往後涌,因為太多,反而全部都梗在了喉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我摸了摸他的頭。
「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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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cent這個妝花了心思。
他知道塗遙不喜歡有明顯的妝,也知道我給塗遙打造的是不需要妝臉就最好看的形象。
眼線是貼著睫毛根描的,大特寫都顯不出來,粉底大概是他藏的私房,無比熨帖,塗遙皮膚本來就好,打了薄薄一層,十九歲的氣色,等會在紅毯上被閃光燈一照,不知道會漂亮成什麼樣子。
反正塗遙的背景早就被傳得神乎其神,這次去索性坐房車,六點到場,天已經半黑,紅毯上燈光明亮,從S城大劇院門口雨棚一直鋪到門口,幾百家媒體全擠在紅毯兩側,樂曼沒有作品,跟著塗遙蹭紅毯,這女人有野心,穿一身JK高定的寶藍魚尾長裙,戴昂貴的鑽石項鍊,看來聶靖這次又給她開了不少綠燈。
塗遙挽著樂曼,走上了紅毯。
今年金熊獎影帝影后都沒有懸念,一個靳雲森,一個袁冰,都是定好了的。只有最佳新人和男配有得爭,雖然塗遙和齊楚風頭勁,但是按金熊獎那幫老傢伙的尿性,觀眾越是喜歡,他們越覺得庸俗,男配角兩個人都沒戲。
所有這些天媒體都在宣傳最佳新人之爭,什麼標題驚悚用什麼,齊楚消失兩天是在「秘密籌謀」,塗遙跑宣傳是在「高調宣戰」,把觀眾胃口都吊了起來。
當然,我也推波助瀾了不少。
塗遙一走過去,媒體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長槍短炮,閃光燈不要命地閃,中文夾雜著英文叫塗遙和樂曼名字,樂曼那蹭紅毯蹭慣了的虛榮女人,早就姿態嫻熟地站在一邊,擺起了高貴冷艷的POSE,塗遙勾著唇角,坦蕩地站在那裡,任由他們拍。
進場之後,早有禮儀過來,引了塗遙熟悉座位。
金熊獎裝得高貴冷艷,其實骨子裡也是靠媒體和觀眾吃飯,別的不說,單是把塗遙的座位和齊楚的座位安排成鄰居,就是機關算盡。
塗遙左側坐著齊楚,右側坐著靳雲森,兩個人都沒到,禮儀過來引他們去後台,接受獨家記者採訪。
要不怎麼說聶源是個傻逼,以往尹奚在的時候,這個採訪一般是華天拿的,但是今年就被樂綜拿了。
該關照的我都關照了,該教的我也教了,剩下的是該塗遙自己應付了,記者的採訪,頒獎禮上的表現,還有宣布得獎人那一刻的表情,都得他自己斟酌。
頒獎禮快開始的時候,趙易又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站在外面接他電話,眼角瞟到紅毯上。
齊楚到了。
凌藍秋那女人,人不知道躲在那裡,衣服卻挑得不錯,W家的高級定製白色tuxedo,整個亞洲區只有三套,一套在日本,一套在vincent的九樓,最後一套竟然在他這裡。
齊楚穿一身白,小翻領襯衫,白色真絲領帶,法式領結,白色背心,長褲,禮鞋,真正對得起白馬王子這四個字。
媒體都沸騰了。
他和樂子佼那一夥一起走,女主角走文藝范,完全被他壓下去,他頭髮留長了,一邊別在耳後,另一邊斜在額頭上,頭髮墨黑,面孔俊美,再穿上這麼一身,簡直整個人都是帶著光的。
他沒有騙我,他是奔著那個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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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易到的最晚。
我站在遠處看,看見許久不見的程可,她穿了一件低胸的紅色禮服,整過的五官嬌俏精緻如狐狸,披戴著滿身心機來搏鏡頭,我聽凌藍秋跟我詳細講解過豐胸手術,據說術後要專業的按摩師用手法把假體推到兩層人體組織之間,力度足以按斷一根肋骨。
所以說女人才是這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我沒想到趙黎回來。
趙易帶著靳雲森,和漢宮秋的女主角李薇拉,但是,走在他身邊的人,不是靳雲森,而是他名義上的侄子,趙黎。
媒體都認得趙黎是誰,知道他年前出過事故,也知道趙易很器重這個侄子,所以給了他不少閃光燈,趙黎半眯著眼睛,笑得坦蕩無塵。
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他走到紅毯一半的時候,似乎抬了抬頭,往我這邊看了一下。
他在明處,我在暗處,就算他在看我,也肯定看不清楚。
我還是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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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楚說,他想要他拿金熊獎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
但是,他不知道,他並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
在很久之前,久到我還不是當紅明星的經紀人,久到那個叫趙黎的人還在玩搖滾的時候,我們坐在街邊,吃著我一直不知道他並不喜歡吃的大排檔,喝著啤酒。
那個叫趙黎的人,他眯著眼睛,笑著跟我說:「我要去當導演了。」
他說:「大叔,我拿金熊獎的時候,你一定要在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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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趙易並不信我。
不然他今天不會帶趙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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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四十五,人都到齊了。
八點鐘,頒獎晚會開始,頒獎嘉賓是李薇拉,算是為了補償她這次失獎。
最開始頒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獎,最佳造型設計,最佳美術設計,最佳音效,最佳剪輯之類,我在後排聽了一會,百無聊賴。
九點鐘,我拿出手機來,找到裡面齊楚的號碼。
我發了個簡訊給他。
我沒有多餘的話要說,只發了兩個字:
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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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燈光那樣亮,我卻想起很多年前,他在酒吧唱歌的時候,我們在酒吧附近租了房子,唱到午夜,下了班,他背著吉他,我們一起往家裡走。
冬天的夜晚那樣冷,一張嘴就能呼出白氣,我們裹著大衣,像兩隻無精打采的鵪鶉。路燈昏黃,影子拖得老長,被光照得很近,經常走著走著,我忽然叫他一句:「齊楚。」
他回過頭來,鼻尖凍得通紅,眼神卻溫柔。
那是最好的時光。
第110章 圓滿
拖到這時候才聯繫他,是我故意的。
但我沒想到他會反應這樣快。
這場頒獎禮,從我還在他身邊的時候開始,就提前半年開始籌劃,他不會不明白這場頒獎禮有多重要。
他竟然敢帶手機進來。
他竟然還敢回信息。
我坐在後排,看見他回過頭,張望了一下,看見我,又不動聲色地把頭轉了回去。
他回我:我在。
他的左側,坐的是趙易,再往左,是趙黎。
我回他:願不願意出來走走。
我認識他七年,無數次告誡他人心險惡,無數次勸他適時與人虛與委蛇。
但他還是回了我一句:在後台找個地方等我,我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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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S城大劇院後台的天鵝絨幕布上,百無聊賴地吸菸。
樂綜還是第一次轉播金熊獎頒獎禮,自然不可能用華天用慣了的工體,SV台搞慣了娛樂,還是第一次搭這麼嚴肅正規的舞台,錯漏地方不少,弄得後台兵荒馬亂的。
我不知道齊楚怎麼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若無其事地離開嘉賓席,再若無其事地走到後台來。
總之他做到了。
我半支煙還沒吸完,手機響了,他在電話里問我:「你在哪裡?」
「左轉,第三個門。」
不到半分鐘,他推門進來。
有種人,生來就是帶著光芒的,他穿白,整個人乾乾淨淨,他一進來,好像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肖林。」他叫我名字,表情這樣平常,仿佛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上,我們只是再普通不過地出來聊個天,喝個酒,然後各自散去。
我幾乎不知道怎麼回應他。
這房間空曠得很,當中一個空蕩蕩小舞台,我靠在舞台的幕布上吸菸,齊楚腿長,幾步就走到我面前來。
他不問我找他幹什麼,我也不說。
我們過去,有太多機會坦誠開來,說一點屬於自己心裡的事,結果誰都沒有動作,一定要等到今天,在這樣硝煙四起的戰場上,找一個安靜角落,站在一起,相對沉默一會。
「坐吧。」我從舞台下拖上來一張椅子,用晚禮服口袋裡的絲綢手帕擦乾淨上面的灰,S大劇院有中央空調,我只覺得悶熱,索性脫了西裝外套,套在椅背上。
齊楚看了一眼那椅子,皺了皺眉頭,坐了下去。
他向來是聽我安排的。
我拖過一張椅子,胡亂抹了兩下,自己也坐了下來。
這樣的對坐,這樣的促膝交談,這樣的正式,這樣的坦誠。
「齊楚,你不準備說點什麼嗎?」我看著他眼睛,曾經我每次與他對視,連靈魂都忍不住顫抖。
「說什麼?」他眼神坦蕩反問我。
凌藍秋沒說錯,他確實是石頭一樣的人。
「如果今天是景莫延叫你出來的話,你會出來嗎?」我開門見山問他。
「不會。」
他是我見過的最誠實的人,誠實到甚至不願意去虛與委蛇,再難堪的答案,再匪夷所思的真相,只要你問,他就不會撒謊。
但是,曾經的我,驕傲到不願意去問。
我肖林要的東西,一定要是心甘情願,一定要是死心塌地,一定要純粹得毫無雜質,沒有一絲猶疑和隱瞞,我自己求來的,我不要,我自己逼問出來的,我不要,別人偽裝出來的,我更不要。
可是現在我問了。
「齊楚,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不會騙人。」我伸手按住他膝蓋,抬著頭直視他眼睛:「那我問你,你這些天,纏著我要我回去,和塗遙針鋒相對,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淺紅色薄唇抿緊,整個人堅決得像一座雕塑。
「齊楚,這些話,我只問一次,以後我不會再問,以後我不會再問。就算你說,我也不會聽。」我看著他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