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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啊,肖先生……」她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麼在這裡?」
「抓到了!」一團黑影驟然從扶手上跳下來,一把摟住她肩膀,笑得那樣開心,狐狸眼眯成月亮樣,穿著泳褲,也是濕漉漉的,轉過眼來看我:「啊,大叔也在這裡啊……」
這樣坦蕩,這樣磊落。
「肖先生怎麼不上去玩呢?」關瑩瑩用小鹿般眼睛詢問地看著我:上面在開party,有很多人呢……」
真是懂禮數的女孩子。
「我剛剛還準備叫大叔一起上去呢。」塗遙眼神清澈朝我笑:「結果玩得太開心就忘了。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喉嚨以下都像落在冰天雪地里,凍得裂了一樣的疼。
我咳了一聲。
「我有點累,就沒有去了。」我竭力露出屬於長輩的溫和笑容:「你們玩得開心點。」
「可是我們剛剛還在問塗遙肖先生的事呢,我們的朋友都對肖先生的職業很好奇……」她還在盡禮數:「要是肖先生願意上去的話,他們一定很開心的。對了,雁秋姐也在上面呢……」她吐了吐舌頭,活潑笑起來:「可是她比較凶,所以沒人敢問她。」
「別為難大叔了,」塗遙和她講道理:「飛機上很累的……」
是很累,因為你一直惡作劇在我耳邊吹氣,機艙熄了燈你就低聲講靈異故事,趁我煩的時候親我臉,越過扶手摟著我。
「我先下去了,」我勉強朝他們笑笑:「帶了幾本書過來,還沒看完。」
顧不得禮節,我轉身就走。
聽見背後塗遙和她用英語交談了兩句,我只聽見零碎的「Ifeelsorry……」「sosweet」之類的單詞,然後塗遙追了下來。
「大叔……」他跑得飛快,從扶手上直接跳了過來,落在我前面。
我瞥了一眼頭頂,沒有發現關瑩瑩在看。
他看清楚我在看什麼,笑了起來。
「阿瑩沒有在看啦……」
我冷冷地看著他。
「她叫你追過來的?」
他「啊」了一聲。
「初戀女友?」
他點了點頭。
我繞過他,朝樓下走。
「大叔……」他追上來。
我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他被我打懵了。
樓梯燈光昏暗,他眼睛黑得墨一樣,太澄澈,簡直透出水光來,那樣震驚地看著我。
我沒再說話,轉身下樓。
-
我一直以為,我玩得起,我夠世故夠涼薄,夠看得開,所以陷下一點也沒什麼,退讓一步也沒什麼,接個吻,靠在一起看看電視,在一張桌子上吃吃飯,也沒什麼。反正大家都是這樣,我也可以。
原來不是。
都是錯覺。
是我道行不夠,修行不深。不夠豁達,不夠灑脫,看不懂時機,讀不懂氣氛,轉身離開不夠瀟灑,抽身退出也不夠甘心。
塗遙沒錯,是我不遵守遊戲規則。
我玩不起。
我還打了他,像個受害者。
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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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記得,我在飛機上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感覺到他在碰我手,原來他偷偷把手伸進我毯子裡,用小指勾住我手指。
我一直記得那觸覺。
那麼像真的。
我幾乎就要相信了的。
原來不是。
-
然而party還是要去的。
就算不為了見見趙家人,身為經紀人,時間寬裕的時候,還是應該儘量跟著的。
換了泳褲。
雖然和趙黎玩得那麼好,卻從來不混圈子,只隱約知道一些健身房之類的傳說,也沒時間去健身,好在沒發胖,每天吃那麼多,還是險些瘦出排骨來。
帶了毛巾上去,想了想,還是把手機留在了房間裡。
關永平大概實在是富得流油,修了這麼大別墅不算,樓頂還修了個溫水游泳池,我還以為是很正式很大的party,結果卻是和美國高中聚會一樣,有可樂有三明治,一堆年輕人,黑髮黑眼和美國人各占一半,關瑩瑩被和幾個金髮碧眼女孩子圍著坐在泳池邊,沒看見塗遙,也沒看見齊楚,分辨不出哪裡是趙家人,找了個安靜地方坐下來。
坐了一會兒,一個壯得像放大版的螞蟻一樣的外國青年端著兩杯酒,朝我走了過來。
「膩毫。」洋鬼子用匪夷所思地音調跟我打招呼,遞了杯酒過來:「窩……臥青倪……」
我狐疑地看著他。
我自認不是在全身上下寫滿「我是GAY快來勾搭我」的那種類型,這洋鬼子一定是有人指點他過來的。趁洋鬼子用酷似某地方言的怪腔調給我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朝他來的方向瞥了兩眼,沒發現什麼異常。
總算把這國際友人打發走,背後有人笑起來:「怎麼,心情有沒有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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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藍秋向來適合穿紅,來游泳池,也穿火紅裙子,深V領,化了妝,塗了深紅指甲,捧了一杯雞尾酒,站在我後面。周圍兩三米都荒無人煙。
「跟我走,這地方太擠了……」她不等我回答,搖曳生姿在前面走,在一架鐵鞦韆面前停下來,給我介紹:「我的地盤。」
「你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這架鞦韆本來應該挺受歡迎,可惜旁邊堆了一堆酒箱子,離放食物的地方也不遠,能看得見泳池,像鬧市中的隱居。
「不愛熱鬧了,自然就能找到。」她坐下來,遞酒給我:「兩份絕對伏特加,一份芒果泥,沒有放橙汁。」
我笑了起來。
「笑什麼,」她瞥我一眼,眼睛忽閃,像魚的腮。
「我在猜你有沒有下毒。」我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要下毒也不下在酒里,浪費一杯好酒……」她翹起腿,按常理說她這時候應該摸出一支細長的煙來吸,但這次她卻把腿放了下來。
我放下了酒杯。
「很嚴重?」
「還好。」她雙手撐在鞦韆的椅子上,像是看著這繁華城市裡沒有星星的天空,總算笑起來:「醫生說又不會死人,喝你的酒吧。」
有句話我一直沒和凌藍秋說,以前怕她發飆,現在怕她傷心。
她其實,很適合做男人。
女人總是感性,不在乎一件事本身,而是在乎這件事反應出來的態度、意義。所以男人永遠不懂女人為什麼可以為了一件小事那麼生氣。
但凌藍秋不同。
我以前看古書,很羨慕那種陣上廝殺,卸下盔甲後卻能坐在一起喝酒的朋友,沒想到最後讓我有這感觸的卻是凌藍秋。
她把私事和公事分得很清楚。
我們公事上勾心鬥角,刀來劍往,她一點也不放水。但是一起坐下來的時候,她也不會往我酒里下毒。
她看起來這樣凌厲,咄咄逼人,其實很少用陰招,我所知的她用工作以外的手段對付別人只有一次,她很敏銳,而且果斷,喜歡用一招打斷別人積攢很久的優勢……
這樣的女人,最後卻輸給一個拿了一千多萬宣傳費用卻讓自己帶的藝人被黑了的樂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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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景天遙會不會後悔。
凌藍秋今天化了濃妝,掩蓋她氣色,她不喝酒,不吸菸,忍受不了喧譁,不能下水,穿寬鬆衣服。
她病得很重。
第80章 冷箭
「我看到塗遙了……」凌藍秋忽然說。
她不吸菸,也不喝酒,完全沒事做,四處瞄了一會兒,把我都沒找到的人找出來了。
「我不太懂,」她難得語氣和緩說了一句,又挑起眼睛來看我:「肖林,你看過服裝秀沒有?」
「沒看過?怎麼了。」
「改天帶你去看。那裡挺多漂亮的人,也挺多適合你的人。」她獨斷地眯起了眼睛,我不知道她是觸動哪根神經:「也許你早該去看看,美人如雲,予取予求。這些人算什麼,敢這樣算計你……」
「藍秋,你看過花展沒有?」我打斷了她的話。
她眯起眼睛看著我。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她笑起來的梨渦。
「花團錦簇,萬紫千紅,但終究都只是花而已。」我開解她,也是在解脫自己:「人總不能和花談戀愛。」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
感情這樣東西,真奇怪。
人對於吃的東西,吃的不是最好吃的也安心。睡的床不是最舒適的也能睡著,熱一點冷一點,都可以過。唯有感情,哪怕只少了那麼一絲絲,你都如鯁在喉,一刻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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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幫景天遙。
我是在幫凌藍秋。
她這一輩子,唯一想嫁的一個人,也只是景天遙。
她的現世安穩,她的似水流年,都落在景天遙身上。
她毀了景天遙,她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不是對錯,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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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你錯了。」凌藍秋忽然說。
她手上沒拿煙,卻像坐在煙霧繚繞中一樣,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神色。
我笑了起來。
「我錯在哪裡?」
我對朋友仗義,對喜歡的人全心付出,家人份上,我盡了責任。肖航現在雖然不懂,以後他長大了,自然會明白。
我錯在哪裡!
「你錯就錯在,」凌藍秋細長手指在我額頭上一戳,她手指冰冷,褪色的石榴花一樣對我笑:「你的腦袋太死了。」
「你一輩子只喜歡一種人,就是像當年的齊楚一樣乾淨正直有夢想的少年。但是你想想,這娛樂圈,哪裡有乾淨,哪裡有正直?哪裡又容得下夢想!就是塊石頭掉進來,也染黑了。」
「所以呢。」她笑得蒼白:「你要找,只能找到兩種人。」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泳池。
隔了那麼遠,我看見齊楚,他穿一條寬鬆淺色泳褲,腰肢修長如獵豹,無一絲贅肉,配著俊美無儔的一張臉,墨黑頭髮,引了不少人看。
而塗遙,和關瑩瑩一起,被一堆當地的少年少女們包圍著,戴著黑色泳帽,五官都沾了水,那水氣幾乎要從他墨黑的眉毛和狐狸般眼睛裡浸出來,隔了那麼遠看他,眉目卻仍然像刻在你眼睛上一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