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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電話原因,看不見他人,只能聽見他聲音,既然覺得它比平時嚴肅許多。

    大概是我自己昏了頭。

    這個晚上,註定不是和處理公事,何況是和一個戴著面具的小屁孩聊天。

    早上起來,送肖航去學校。

    他大概以為我會送他到學校,所以我送他下樓,讓他上車,跟司機去學校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的他,忽然轉過頭來,眼神用力的看著我。

    他昨晚哭過,眼角帶一點紅,背著我給他買的新包,握著拳,手指關節上全是細碎傷口。

    他就這樣看著我。

    我以為他會說什麼,但直到上車,他也沒有說過任何字。

    我站在樓下,看著他上車,鬼天氣,又下起雨來,滿地黃葉子,我厭惡這場景。看起來簡直像矯情文藝片的結局。

    肖航的一生遠不到結局,他才十七歲,他還會有很長的故事,很好的一生。

    送完肖航,去找尹溪。

    昨晚本來有個飯局,我教訓肖航失約了,先找他道歉,然後告訴他我準備把塗遙去吃飯的名額送給他。他一臉波瀾不驚聽完,也不矯情,公事公辦告訴我:「我讓嵐代替塗遙去好了,這人情我以後會還給你。」

    我拿了今年冬季的宣傳計劃給他看,算是給我接手塗遙那筆宣傳費用做個交代,正介紹開支。他忽然來了一句:「有個叫插rlie的歌手拿著我的名片來公司找我,上面寫著你的簽名。我在考慮要不要安排他去MAX補肖航的缺……」

    這老狐狸,早算好我知道肖航和聶靖的事之後,會把肖航趕回學校讀書。

    「插rlie嗓子不錯,我看是你介紹過來的人,想問問你有什麼安排……」

    我抬起頭來,眼神澄明看著他。

    「不過是偶爾遇到的酒吧歌手而已,你不說,我都不記得他是誰了。」

    尹溪的算盤打錯了。

    如果全世界每個人都能抓著我在感情上軟肋敲詐我的話,那我就不會是今天的肖林了。

    要想敲詐我,也得經過我批准才行。

    第75章 風雲

    尹溪笑了笑。

    「其實開支表你沒必要做這麼細,」他細長手指在紙上指給我看:「公司只要知道宣傳費用大致用處就行了……」

    據我對華天財務的了解,他們的經紀人報帳可比我做的表還細的多。

    撇開肖航的事不說,插rlie的事我也只當他是刺探,但是,他三番五次跟我暗示塗遙的特殊化,我可不會想當然的認為他是看在同事份上友情知會我這些消息。

    都說華天水深,華天的水渾。其實華天的水,一大部分都是他尹溪尹大主管搞渾的。樂綜也是大公司,也是一層層階級分明,但是景天翔喜歡直來直往,所以看起來乾淨很多。

    看來我得找個時間跟他說明白,我是來當經紀人的,不會爬上華天的管理層,更不會搶他的位置。

    司機去送肖航了,我讓阿封開著車陪我去接塗遙。

    《匹夫》里主要的背景都在北方,南拳北腿,我對功夫之類了解不多,連金庸也沒看過,只隱約知道裡面彈岱大概是譚腿的後人。

    塗遙現在學功夫的師父是有真功夫的人,樂盈既然和凌藍秋是髮小,那家境也差不多到哪去,門路比我廣,當初我替齊楚接了《匹夫》,到處找師傅都找不到。

    這電影不趕賀歲檔,慢慢拍,塗遙可以邊拍邊學,反正打戲可以後來補拍。

    我以前一直以為這種世外高人該住在深山老林里,再不濟也是住一座老宅子,花木幽深。結果這師傅住在一棟現代化寫字樓里,我們做電梯到七樓,推開門,看見空蕩蕩一個練武室,全景落地窗實木地板,說不出的違和。

    塗遙剃著小光頭,在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對打,打了沒兩招,一個右勾拳把人打得栽倒在地,老師父過去厲聲訓斥他:「說了多少次,讓你不要用那些門外拍的招數,去站樁!」

    塗遙裝乖,垂著頭聽完師傅訓斥,跑到牆角站樁,趁師傅看別人的時候朝我做個鬼臉。

    我從小就怵體育課,跑起不來手腳不協調,打籃球更是想都別想,所以潛意識裡總覺得打拳練功夫是世界上最難也最消耗體力的事情。

    塗遙練了一上午,一副餓得不行的樣子,我帶他去吃飯,他嚷著要喝湯,不肯在飯店吃。我只好自己做飯,阿封送我們到了樓下,準備走,我說:「反正是添一份碗筷的事,上來一起吃吧。」

    我在廚房炒菜的時候,塗遙竄進來,抱著手臂,一臉不慡的看著我。

    「再等一會兒,炒完青菜就好。」我若無其事炒菜。

    他幽幽地說:「我不開心。」

    「吃了飯就開心了。」

    鍋鏟被搶走了。

    「你幹什麼?」我連忙關了火,怕菜炒焦了。

    他穿著寬鬆黑t恤,露出白皙勃頸和鎖骨,我伸手去搶鍋鏟,他比我高,手一揮就把鍋鏟扔到油煙機上。

    「你又怎麼了?」

    「我說了,我不開心。」他一張臉冷得像冰塊,狐狸眼眯起來,聲音平板的告訴我;「不許阿封在這吃飯。」

    「你別鬧小孩子脾氣,他是你助理,一起吃個飯怎麼了……」

    「給錢讓他去外面吃,我不要他吃我的菜。」他蠻橫的很。

    我「啪」得一聲關了煤氣。

    「你到底在鬧什麼?」我直視他:「你已經不是小孩了……」

    「你也不是小孩了,找阿封來擋,有意思嗎?」他冷冷一句話打斷我:「你就這樣怕我?」

    「誰怕你?」我回他:「我們呢本來就是公事關係,有單獨吃飯的必要?你和阿封對我來說有什麼區別……」

    他伸手就抓住了我後腦。

    小混帳,竟然還學會來強的了。

    他也知道我會揍他,一手壓住我的手,另一手托住我後腦,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的啃住我嘴唇,我抬起左手剛準備揍他,被他用力一推,兩個人都撞在煤氣灶上,打翻了鍋,他眼疾手快得把我一撈,半鍋青菜都倒在了他小腿上。

    他被燙的悶哼一聲,在我嘴唇上狠狠啃了一下,放開我:「現在我和阿封有區別了沒?」

    我瞥了一眼他被燙紅的小腿。

    「你的腿被燙傷了,用水沖一下,我去拿藥。」

    他又伸手抓住我肩膀。

    我猛地刷開了他手臂。

    「你到底要鬧成什麼樣!」我大聲吼他:「苦肉計很好用嗎!我不想談感情不行嗎!你演技很好就能玩別人嗎!你有病嗎!」

    她站在我面前,高我半個頭,皮膚這樣白,睫毛墨黑,根根分明,抬起眼睛來看我。

    他說:「我只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燙傷?」

    我幾乎聽得見自己心裡嘆氣的聲音。

    算了。

    演技也好,情商也好,我都不過他。

    我扶他到飯廳坐,去冰箱裡倒了冰水,蹲下來,把他腿上紅腫的地方沖了一下。他垂下眼睛來,抿著嘴唇,似乎在忍痛。

    明明也知道,他是故意,他不怕痛,他早算好一切全過程和結果。但是當他睜著澄澈眼睛,仿佛最無辜的人一樣看著我的時候,我還是想不到對付他的辦法。

    我總算明白那些在工作上被我算計的人是什麼感受。

    「站著別動,我去拿藥。」

    阿封在客廳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大。

    他是聰明人,我猜不出來,他究竟聽到多少。

    但就算他聽到了,我也不怕,圈子裡,這種事兒不少,周子翔的經紀人叫阿梅,最難的時候,她賣了自己的房子給周子翔買演出服,一個藝人,要是連自己的經紀人都迷不住的話,也太失敗了。

    燙傷藥是一種比綠藥膏,冰冰涼涼的,估計抹起來也不會太難受。

    我蹲在地上給塗遙抹藥,他光著頭,眉目這樣漂亮,近乎妖冶,像個被趕出寺的小和尚。

    抹了一半,他低聲說:「大叔,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吵架好了……」

    我抬頭看,幾乎撞進他眼裡,他有那樣墨黑眼睛,專注看著你的時候,像深沉潭水,能把人都拖進去。

    我怔了怔,剛要說話,手機響了起來。

    是尹溪的助理。

    「肖哥,凌藍秋帶齊楚去了靳雲森的公益基金三周年慶典,尹哥讓你帶塗遙回公司。」

    「叫尹溪來說電話。」我厲聲對那助理說,那助理沒見過我這樣凶,連聲答應,我伸手捂住手機,告訴塗遙:「凌藍秋要洗齊楚,靳雲森幫了忙!」

    塗遙的神色冷起來。

    那也只是一瞬的事。

    「那就回公司一趟吧……」他勾起唇角:「大叔叫阿峰找點紗布來。」

    「怎麼回事!」我一下車,尹溪在公司門口接,我劈頭就質問他:「靳雲森是你們華天自己的人!竟然跑去幫樂綜的人,你們在玩什麼?碟中諜?」

    「電話里沒說清楚,」尹溪理虧,耐心和我解釋:「靳雲森這幾年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也有自己的公司和公益基金,其實和我們公司已經沒什麼約束關係了,就是念在『那位』的面子上,還一直掛在華天名下……」

    「那位」是誰,不用猜我也知道,能讓靳雲森那種人渣顧念舊情的人,也只有一個死人了。

    我就說,靳雲森那樣狼子野心,拿了幾座影帝的人,怎麼還會乖乖被華天綁著,原來是早就掙脫了。

    怪不得華天這麼急著捧塗遙,原來根本不是很麼青黃不接,而且已經斷糧了。

    「……你也知道,『那位』其實早就和這邊家族鬧翻了,最親近的人反而是他的經紀人凌藍秋,我猜,凌藍秋是不是捏著靳雲森什麼把柄,」尹溪瞥了一眼後面----華天二把手發飆,走廊上除了我們三個人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塗遙的腿怎麼了?」

    我還沒說話,塗遙先回答了。

    「玩車,擦了一下,沒什麼事……」他一臉毫無心機笑容:「你們聊,我去別的地方逛逛。」

    我也不管他,跟著尹溪做專用電梯去他辦公室。

    「塗遙是去告狀了……」做電梯的時候,尹溪不明不白的來了一句。

    又是這樣要說不說的賣關子,我懶得接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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