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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遠景都用替身,只拍近景,群眾演員在後面打拳當背景,攝影機沿著軌道推過去,塗遙帶著一幫穿黑色練功服的京中子弟,一個起手式,陸赫做個手勢,打光,攝影機對著塗遙拍特寫----這是劇中第一個定格鏡頭。

    微風吹得他衣袖亂飛,穿著上好料子黑色練功服的少年,驕傲昂著下巴,一雙狐狸眼盛不住滿眼傲氣,唇角勾起笑意,八旗子弟,騎she俱精,兩百餘年的鐘靈毓秀似乎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這是鮮花錦簇、烈火烹油的世家大族,才能養出來的根骨與傲氣。

    我聽見女二號輕聲笑,說:「我算是明白姚月為什麼喜歡鳳七公子了……」

    第一條就直接過,陸赫那樣嚴肅的人臉上都帶了笑意。

    第二條,拍齊楚。

    齊楚的譚岱,氣質內斂許多。

    陸赫拍戲不清場,齊楚這一條,臉是正對著許多工作人員的。

    但是,陸赫要拍的,是他昂起頭,目光看得高遠,坦坦蕩蕩的君子風。

    他穿白衣,站得筆直,他眉目俊美,看起來就是充滿正氣的少俠,衝著前方一抱拳,目光放遠……

    「咔。」陸赫叫了停。

    「太傲氣了,沉下來點。」陸赫指導他,手一揮,重新來過。

    齊楚抿了抿唇,放鬆身體,忽然繃緊,一抱拳,整個身體站得像一柄筆直的劍,他果然偷偷下過功夫,雲麓那邊早就拍完,他有的是時間準備。

    隔了那麼遠,我看見他熟悉眉目,他這個人,一直像是活動的雕塑,他不跟人說他心裡的事,別人也看不透。

    「咔……」

    「情緒不對,」陸赫拍戲時候不是沒耐心的人:「譚岱只比鳳七大三歲,雖然性格沉穩,但是他這時候也只是青年,不該這樣嚴肅。」

    「好,」齊楚朝攝影打光板抱拳:「抱歉,大家再來一次吧。」

    第三次。

    「停。」陸赫再次叫停:「你是這些人的師兄,是帶著他們練功,不是打架,眼神不用這麼狠,我要的是青年的朝氣,不是狠,這還不是亂世,你也不是救世主,不用這麼嚴肅……」

    對於一部電影來說,NG十多次是常事,但是對於一個演員來說。無論如何,一開拍就這樣不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第五次NG,陸赫聲音里已經帶著情緒了。

    「電影不是電視劇,不要你多拍,只要你一個鏡頭,你情緒一次就要到位,九分不是及格,我只要十分!」

    第六次總算過了。

    不知道是被陸赫說的還是怎麼的,也可能是陸赫準備剪掉這鏡頭,放低了標準,總之,齊楚過了。

    我坐下來,端起水來喝,這才發現我掌心出了汗。

    第64章 狀態

    其實,齊楚的演技,演電視劇絕對是夠格的。

    首先,他那張臉擺在那裡,那些守在電視機前面的小女孩子一看就心花怒放,先就降低了幾分標準,再加上他演技本身也算中上,至少比明月那種緋聞女王好了不知道多少,小打小鬧,自然騙得女孩子眼淚汪汪。

    但是,這是電影。

    每年多少院校畢業的專業演員,多少北漂南下愛好演藝的小青年,多少在娛樂圈掙扎多年半紅不紫的小藝人,還有塗遙這種真正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天之驕子,他們全部生活的重心與目標,追求的那個屬於金字塔頂尖的位置,就是像陸赫這種大導演大製作電影的主角。

    齊楚臉長得再好,拜再好的老師,放到這些人的洪流中,都不值一提。

    塗遙雖然平時嘻嘻哈哈小孩子一樣,但是他有句話,卻是對的。

    天王,就是要做別人做不到的,別人正常,你不能正常,你要當影帝,你要當男主角,你要滿堂喝彩捧回獎盃,你就得為了一部電影瘋魔了,你不能只是在演「譚岱」,你就是譚岱。

    以前的齊楚,太傲。他雖然工作上優秀,演技也好,但終究缺了這點放下身段、像所有沒有漂亮臉蛋和好師父的人一樣,咬緊牙關、竭盡全力的狠絕。

    這世界上能夠獲得最大成功的從來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真正的天才,一種是沒有天賦,但有著絕佳毅力的人。而那些不夠天才,只比一般人聰明、天生條件好一點的人,大都沒有很大的成就。

    齊楚的天生條件,只能排在最後一種,倒不是說他的臉長得不好,要說臉長得好,誰能好過塗嬌嬌,但是到現在看,記得郁藍的人多還是記得她的人多?

    以前我還在他身邊的時候,我總想著,我們還有時間,他才二十七歲,這些道理,他漸漸都會懂,年少得志未必是好事,三十多歲才是最好的年紀……

    沒曾想,他還沒到三十歲,我就不在他身邊了。

    我坐在場邊,遠遠看著齊楚,他還是穿著那身白色練功服,帶著群眾演員打拳,在鏡頭裡演一個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我看了他兩眼,就轉過眼去看塗遙了。

    -

    塗遙今天狀態很好。

    陸赫是個會抓時機的導演,塗遙狀態好,他就先把鳳七的戲過了,其中一條是晨練完了之後,譚岱跟鳳七打了個招呼,說:「師弟今日的拳意很好……」,鳳七被那群跟班簇擁著,冷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這一條在齊楚那裡NG七次,最後陸赫皺著眉頭,大手一揮:「休息二十分鐘再接著拍……」

    塗遙比群眾演員跑得還快,我一晃眼他跑到我面前來:「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我趕緊拿了外套給他披著,他把外套反穿著,手都套在衣袖裡,揮了兩下,對著我露出笑臉來,就是凍得牙齒打架,抖個不停。

    「要不要吃點東西?」我招呼阿封:「拿那件羽絨外套過來,對,還有下面那個保溫瓶也拿過來,裡面有熱湯……」

    塗遙坐在我身邊椅子上,抖啊抖,我擰開保溫瓶,怕他燙到,用蓋子倒湯給他喝,他猴急得很,吹了兩下,一口喝下去,燙得大叫:「好燙好燙!」

    「你活該,」我拿礦泉水瓶:「要不要喝點涼水?」

    「不要。」他拒絕之後,眼睛又亮起來:「這是大叔喝過的?」

    「塗遙……」

    「好吧。」塗遙一臉委屈:「我要靠在大叔腿上睡一會兒,等十分鐘大叔叫我喝湯。」

    他話說完,也不管我有沒有同意,倒在我腿上就睡,我搖他兩下,發現他在裝死,只好拿羽絨服蓋在他身上,拍電影這樣辛苦,一切都要先緊著他,他覺得喜歡覺得舒適就行。就算要收拾他,也等出了片場再說。

    他頭上裝的假辮子,前面光溜溜半個光頭,據說剛剃光頭頭會著涼,我摸不准要不要給他戴上棒球帽,正猶豫,他在我腿上動了動,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懶懶地說:「啊,好睏……」

    「困還起那麼早?」我隨口回了他一句。

    「那是因為大叔昨晚不理我,我怕大叔生氣,只好起早一點。」他還一臉委屈。

    「惡人先告狀。」我懶得和他多說。

    「我不是惡人……」他翻了個身,在我腿上躺得舒服,慵懶大貓一樣:「明明是大叔安排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點都不是便宜,」他打個呵欠:「好無聊,還不如回家騷擾大叔好玩。」

    我在他額頭上扇了一下,懶得再說這話題。

    有些事,不需要點破,說到這裡就好。

    「唔,湯好香……」他皺起鼻子,閉著眼睛,皮膚白皙,睫毛和扇子一樣:「是不是大叔做的?」

    「叫阿封買的。」我看他像是實在困得很:「你不是想睡覺?快睡,等會我叫你,只有十七分鐘了。」

    「嗯……」他難得這樣乖,轉個身,側躺在我腿上,看起來清瘦的少年,骨頭裡都是肉,沉得很,我還以為他睡著了,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書,才發現他醒著。

    他就這樣躺在我腿上,安靜地,唇角上翹地,睜著漂亮眼睛,幾乎是挑釁地,看著某個方向。

    我抬頭看,發現齊楚正坐在那個方向,看著我們。

    他們竟然在對視。

    -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

    我緩緩地,像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小心翼翼地,直起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我的心在狂跳。

    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緊張----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是,該心虛的也不是我。

    但我還是默默收起一切動作,坐在那裡,在剩下來的十五分鐘裡,再沒有亂動過一下。

    我不知道我在怕什麼。

    也許,我怕的是齊楚的目光。

    他穿著白色的練功服,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他身上沒披衣服,只手上拿著劇本,冷風毫不辟易地吹過去,吹得他衣角亂飛,凌藍秋正在和他說什麼,而他的眼睛看著我。

    我垂著眼睛,裝作毫無察覺。但是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像寒流一樣,從我身上緩慢掃過,然後收回。

    我整個人都被凍在了那裡。

    -

    十五分鐘之後,我叫醒塗遙,看著他喝了半保溫瓶熱湯,抱怨說好睏好睏,然後毫不遲疑地飛奔過去找化妝師補妝。

    他確實是困,困得都不太有力氣跟我開玩笑,喝湯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是半垂著的。化妝師給他補妝的時候,我都擔心他會睡著。但是等到他的妝化完,他把身上披的羽絨服扔給阿封之後,他又變成了那個驕傲的鳳七少爺。

    我沒有再看齊楚。

    我接了個電話,是尹奚的,他說公司已經對外作了聲明,樂盈的車禍徹底告一段落,樂子佼的助理電話到公司問塗遙明年上半年的檔期,九號有個通告,是和靳雲森一起上的……

    我和他說了半天,最後,他遮遮掩掩地說:「袁冰說,昨晚塗遙和她一起出去玩。其實,對於藝人的新聞,一般是由公司內部決定……」

    我說:「你連戲都由我來決定要不要接了,還管緋聞幹什麼?」

    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被我用硬話回了,也不生氣。說:「那好,八號金熊獎提名公布,晚上聶總會去和金熊獎組委會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可以,聶總帶幾個人過去?」

    「袁冰,塗遙,還有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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