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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我說過,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也知道,喜歡我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他有天賦,有腦子,可惜用錯了方式。
「把錄音的東西交出來吧,」我朝他伸出手:「還是你準備了別的什麼威脅我?」
我帶他回酒店,是因為酒店戒備森嚴,保安多,不怕他逃跑,他再厲害,也是個未成年小孩,能經過多少大風大浪。唬一唬應該就全部招了。
「我沒有。」他嘴硬:「我跟你回酒店,就是準備和你上床的……」
「你想上我?」我直截了當。
他抿著嘴,一言不發。
「是準備拍我裸照還是怎麼?」我用戲謔語氣問他:「總有什麼準備吧?」
「我知道你是GAY。」他聲音板板地,連那飛揚跋扈的兩抹眼影都好像黯淡起來:「我見過你,也見過齊楚,他們都說,你給齊楚當經紀人是因為你喜歡他。我知道你們分手了,我相信我能讓你喜歡上我……」
原來不是騙財,也不是騙色,是騙感情。
我嘆口氣,猛吸兩口煙,還是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我靠在牆壁上,背貼著冰冷的大理石磚,額頭滾燙。
插rlie笑了起來。
「你準備怎麼對付我呢?送我去警局,還是讓我以後進不了娛樂圈。」他故作輕鬆看著我,眼底卻掩飾不住地緊張。
「你多大了?」我忽然問他。
「啊?」他沒料到我會忽然問他年齡。
「我問你多大了?」
「十九……不,十七。」
我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尹奚給我的名片,在上面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
「你知道華天公司在哪吧?」
「知道。」
「拿著這張名片,去華天,找這個叫尹奚的人,說是我叫你來的,他會安排你和華天的新人一起訓練,你原來的那個樂隊別回去了,他們技術太爛,只能拖累你,以後不要壓著舌根唱歌,耗嗓。夜店也少去,對嗓子不好,好好訓練,大概一兩年就能出道了。」
他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
十七歲的小孩,比我高半個頭,一副呆樣,看起來倒是不那麼囂張了。
我揉了揉他頭髮,把名片塞進他手裡,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自己打車回去吧,騎車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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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我隨性,說我溫和。
其實我做每件事,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為什麼幫他。
他讓我想起當年的我。
像困在荊棘叢中的困獸,四面八方都沒有一個出口,為了心裡某點堅持的東西,咬著牙往上爬,再齷蹉的招數我也用過。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運氣,所謂的幸運,背後都堆砌了無數的刻意和心機。以至於時至今日,我都不再想回頭看。
其實還有一點,我忘了說。
他其實,真的有點像一個人。
-
我只不過把塗遙關在門裡十分鐘左右,再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就像被颱風過境一樣,整個客廳的擺設全部砸得稀巴爛,塗大爺正站在滿屋狼藉里,滿目陰沉看著我。
我喝酒喝得頭暈,穿過一堆亂七八糟碎片走到沙發邊坐下,發現電話被摔爛了,拿出手機來打酒店電話……
手機被搶了過去,摔到牆上,「啪」地一聲碎成幾片。
塗遙站在我面前,被燈光照出偌大一個陰影,一副秋後算帳的架勢。
我扶著沙發扶手,想站起來,他在我肩膀上一推,我就跌回沙發里。
「我很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行不行?」
「你打我。」站在我面前凶神惡煞冷冷蹦出這幾個字。
逆著光我看不見,但是我下手有分寸,絕不會打得他臉腫起來。
「那是因為你和別人打架,我怕你打傷了臉,妨礙拍戲……」我低聲和他解釋。
「你出去喝酒,還帶人回酒店。」他一字一句冷冷說道:「你們還接吻,你,還,打,我!」
我頭更疼了。
「你放過我好不好?我今天不想和你說這些……」我扶住額頭:「明天還有通告,你正常一點……」
我想起身,他弓起膝蓋一磕,磕在我腿上,我整個人疼得軟下去,他弓起一條腿跪在我兩腿之間,抓住我衣領亂嗅:「你去了酒吧是不是?你準備和人一夜情是吧!」
空調大概也被他砸壞了,我熱得皮膚都快燒起來,他幾乎是騎在我身上,像一隻忽然發飆的溫馴寵物一樣,我出了一身汗,掙扎著想站起來,他臉頰在我嘴唇上擦了一下,我聽見自己腦中「轟」的一身。
「塗遙,」我竭力冷著聲音:「我不想和你真的吵架,你先放開我……」
「為什麼要放開你?」他眼角挑得驚心動魄,紅著眼角,發狠一樣看著我:「你都打了我,還怕和我吵架!」
「塗遙,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回你房間睡覺!」我厲聲道。
他冷笑一聲,冷著臉和我對峙,滿臉寫著:你能拿我怎麼辦!
我咬緊了牙。
「這樣演戲有意思嗎?塗遙!」我對著近在咫尺的他冷聲道:「你壓根就不喜歡我吧!」
-
插rlie很像一個人,一樣的野心勃勃,一樣的沉重心機,一樣是我喜歡的類型,一樣地,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某些東西。
但插rlie畢竟只會唱歌,演技太爛。
而那個人,演技好到讓我不忍心拆穿他。他那樣張揚,那樣跋扈,眼角上挑唇角帶笑,總是拖著長音叫「大叔啊……」
我幾乎就要以為那是真的。
然而不是。
我說過的,我知道喜歡我的人,會是什麼樣子,而他不是。
我有時候太過清醒,太有自知之明,以至於我根本無法沉迷。
我知道,世界上沒有那麼好的東西。
那些沒心沒肺的笑容,肆無忌憚的耍賴,囂張和銳氣,那些乾淨的耀眼的東西,我也希望他是真的。
可惜不是。
他不過是,又一個插rlie。
第59章 怪胎
塗遙僵住了。
「你什麼意思!」他臉上猶帶著怒意,咄咄逼人地看著我。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推開他:「我既然都說出來了,你也不用費心思反駁,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不許走。」他抓住我手臂,力度遠比之前大上十倍,我幾乎聽見自己腕骨哀鳴:「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什麼意思!」
真是麻煩。
我疼得直抽冷氣,大聲抗議:「你放手,說不過就動手,像什麼樣子!」
「好!說得好!」塗遙氣得發抖,狠狠一摜,把我摔在沙發上:「我不動手,我們來說!你剛剛說的哪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息事寧人:「算我失言好不好,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過去了?」他冷笑一聲,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連眼角都泛著紅,一張臉雪白,墨黑睫毛根根分明,幾乎要滴下水來,咬緊了牙,一字一句地道:「肖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覺得我在騙你,我在巴結你,我裝成這樣子是想你死心塌地給我當經紀人!」他氣到極致,反而冷笑起來:「真是笑話!」
「你去華天打聽打聽!我塗遙怕過誰!」他一腳踹在沙發上,厲聲告訴我:「別說你是肖林,就是凌藍秋!小爺也不想去巴結!我出道宣傳費用上千萬,連趙易都給我量身做電影,你說我騙你!啊?你說我對你好是為了騙你給我做事……」
我醉得稀里糊塗,他說得激動,把我推來搡去,我躲不過,聽了這一段慷慨激昂的質問,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結果只是「哇」地一聲,把晚上吃的茄子煲飯全吐在了他身上。
「Fuck!」塗遙大罵一聲,暴跳如雷。三下五除二扒掉被我吐得一片狼藉的睡衣,衝過來搖晃我肩膀:「喂!肖林!大叔!你不准睡!你給我說清楚……」
我眼前天旋地轉,鬼知道喝的那杯酒里有什麼玄機,醉得識人不清,又被他搖得東倒西歪,朦朧中看見塗遙的臉,滿臉憤怒,嘴巴一張一合,就是聽不清楚他說的什麼,都是蚊子的嗡嗡聲。
最後我嫌他煩,在他頭上扇了一下之後,他終於安靜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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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粗暴拖起來,扛著到處走,然後被扔進蓄滿水的浴缸里,這小孩不會照顧人,水溫涼得很,我被冰得一個激靈,登時就清醒了三分。
等到他把我從水裡撈出來,像擦瓷器一樣裹著浴巾幾下抹乾了,我已經醒得差不多了。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
塗遙總算沒把我床砸掉,作為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的經紀人,我對於每天睡覺的床向來挑剔,吐過一場又洗過「涼水澡」,在鬆軟被子裡醒過來簡直神清氣慡----前提是躺在身邊的不是某個沉著臉的少年。
「大叔醒了?」他一臉陰沉看著我,大概是被我吐髒了,他身上睡衣已經脫了,全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平角內褲,我一直以為他瘦,原來衣服下面的身體也修長結實得很,不愧是練過跆拳道的人。
我明顯地感覺到了他興師問罪的架勢,往被子裡瑟縮了一下。
我其實不想和他翻臉,要不是喝了酒,也不會和他撕破了臉說開來。
於公說,揭穿他之後,我還是得給他當經紀人,要對付齊楚和凌藍秋他們那一幫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持塗遙上來,壓齊楚一頭,凌藍秋向來只扶天王,要是發現齊楚扶不上來,自然會放手,只要他們聯盟瓦解就好辦。
於私里說,我也不想和他翻臉。
人心裡要保持清醒,卻不一定要在宣之於口,這娛樂圈裡,乾淨的東西絕跡,我沒必要強求塗遙,哪怕他是裝的呢,只要他裝得夠像,只要他在我面前是乾淨的正直的,我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酒勁上頭,事已至此,追悔也沒用,逃得一分算一分。
何況,我雖然醉了,他那番宣言我還是聽進了耳朵里。他的話聽起來理直氣壯,其實不過是一個意思:他偽裝成喜歡我,不是為了讓我給他死心塌地當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