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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50 作者: 謙少
    當年趙翮開玩笑給我找的小零號而已,他從三年前一直記到今天。

    「我愛和誰上床關你屁事!」我痛得滿肚子火氣:「你他媽才不正常,是陽痿還是等著誰給你立貞節牌坊?」

    話沒落音,我只覺得脖子上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這混蛋還是這麼沒出息,吵不贏就動手。

    「我操,你屬狗的!」我破口大罵,脖子上火辣辣地疼,估計皮都被咬破了,我疼得發飆:「齊楚,你他媽還不鬆口!」

    「真想弄死你。」他陰惻惻來了這一句。下巴枕在我肩膀上,硌得我骨頭疼。

    氣氛異常詭異,好好一場仇人見面動作戲,被他弄得像樂子佼那些讓人牙酸的文藝片似的。

    眼看著他一副半個小時之內不會放手的架勢,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只能出絕招了。

    「齊楚……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壓在我身上的人明顯僵住了。

    我連掙扎都不用,他自己就鬆開了手。

    真是,早知道就早用這招了,也免了老子挨他咬一口。

    -

    他垂頭站在我面前,額側垂下兩縷頭髮,長度只到眼角,大概失眠太久,眼角通紅,有些男人狼狽的時候反而最好看,齊楚不得不算其中一個。洗手間燈光明亮,照得他的臉雕塑一樣。

    我手腕都被掐出手指印,抹了一把脖子,也不知道流血沒有。

    我默不作聲活動一下手腕,手插進褲袋裡,豎起衣領,準備溜回包廂去。

    「肖林。」他在背後叫我。

    我停了下來。

    「你要怎樣才肯回來?」

    「你要怎樣才肯把莫延送去坐牢?」我反問他。

    我等了幾秒,沒聽到回答,在心底冷笑一下,雙手插進褲袋,一副沒心沒肺痞子樣,準備溜包廂,抬頭就看見塗遙。

    「大叔,你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小屁孩一副拽拽樣子,大概也覺得我們之間氣氛不對勁,瞥了一眼齊楚,過來摟住我手臂:「我們回去吧。」

    「好。」

    -

    回到席上,繼續暗cháo洶湧。

    凌藍秋那女人怨氣重得很,陸芸白不是她對手,還沒開機,她竟然敢灌陸赫酒,也不怕把陸赫嚇跑了。灌就算了,她還這樣說:「多謝陸導平素對nicholas的照顧。」

    nicholas是米林的英文名。

    這樣敬的酒,陸赫竟然也敢喝,我和凌藍秋喝過酒,知道她酒量簡直是妖怪一樣,景天翔都喝不過她。她鐵了心要灌陸赫,席上氣氛都緊張起來,連齊楚回來都沒讓席上重點偏移一點。

    陸芸白顯然知道米林的事,忙把禍水東引,端起杯子敬我:「我還是第一次和塗遙合作,以後肖林你可要多多照顧……」

    我還沒端起杯子,塗遙先站了起來。

    「既然是和我第一次合作,這杯酒我幫大叔喝了。」他拿起白瓷小杯,翹起唇角對著陸芸白笑笑。

    「哪有這樣的道理,藝人還幫經紀人擋酒……」陸芸白巴不得有件事來轉移席上的注意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塗遙:「上次華視慶功,也不見你幫樂姐擋啊。」

    「今天我心情好。」塗遙乾巴巴一句擋回去,他一副叛逆期少年的樣子,擋得陸芸白都笑起來。

    陸芸白不像凌藍秋,凌藍秋雖然下手狠,卻有原則,不仗勢欺人,也算是非分明。陸芸白卻是地道的官場哲學,最圓滑世故,雖然工作能力一樣地強,但因為這原因,我們交情向來只是一般。她鐵了心要給凌藍秋和陸赫勸架,所以用盡渾身解數搞我帶的塗遙,希望轉移席上注意力。塗遙是直來直往的人,也不怕她,她一敬塗遙就喝,喝了三杯,我伸手攔住:「別喝了,明天還要開機的。」

    陸芸白起鬨:「哈,保姆出來了。」

    「塗遙又不是小孩子,以後拍電影,不會喝酒怎麼行?」製片人也跟著勸,以前只聽說陸赫的劇組欺生,沒想到還是真的。

    我瞥一眼陸赫,發現他正低頭喝悶酒,凌藍秋正坐在他對面,齊楚坐在她身邊,兩個人都是一副剛死了爹的冷漠表情。

    我怕塗遙喝醉,和陸芸白扯皮,扯到一半,塗遙忽然笑了起來。

    「陸姐這麼喜歡喝酒,我就陪陸姐好好喝一場。」他在桌面下按住我腿,偏頭對著我笑,一雙狐狸眼眯得細長:「林哥,給我滿上吧。」

    我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手已經放到酒瓶上了。

    我竟然不自覺相信他的話。

    -

    《匹夫》劇組的接風晚宴,就因為導演助理陸芸白被灌醉送去醫院洗胃作為結局。

    陸芸白那邊我不管,我只管照顧塗遙。

    早在剛認識塗遙的時候,我就看出這小孩脾氣古怪,說他衝動,第一次見面時候,一副冷漠拒人千里的架勢。說他老練,但是從第二次見面之後,他在我面前,就是一副熱血少年的樣子,到今天為止,從未變過。

    我開始懷疑他是裝,後來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這些天相處下來,我也看得出,他這副樣子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他本來性情。

    我只能解釋成他性格里有雙面性,對待陌生人,就是一副拽得要死的冷漠樣子,熟了之後,就變成肆無忌憚的活潑少年。

    但是,我心裡有隱憂。

    這些天相處下來,我雖然不願意承認,心裡卻也隱隱知道,塗遙還有一面。

    就是那一面,讓我下定決心,做他的經紀人。

    也是那一面,讓我有點懼怕他。

    那一面,有擔當,也固執,我撼動不了。這就算了,我竟然怕他。

    即使在帶齊楚的時候,所有重大的決定,從齊楚的公眾形象,到換公司時做的選擇,再到像一場通告這樣的小事,全部是由我決定的。雖然從大黃到mickey,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齊楚,我在乎齊楚,全世界都知道齊楚脾氣差,難伺候。但是,在工作上,我發話的權威不比凌藍秋少。

    可現在,在塗遙面前,我卻總是敗下陣來。

    雖然他總是嚷嚷著當明星沒有自由,動不動就抱著我被子在床上打滾,每天可憐巴巴地裝聽話,希望我能多獎勵他一點玩遊戲的時間,連晚餐吃什麼菜都是我決定。但是,真正有大事發生,他的意見和我相左的時候,我鬥不過他。

    他總是讓我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就像那天在香港,我叫他起床。我和他講道理,他就耍賴,等到我也準備不顧後果發飆的時候,他反而一副理智樣子,可憐巴巴任我處罰。

    雖然看起來是我在頤指氣使,我在決定他行程,我在制定規則。但是我自己心裡卻很清楚,並不是這樣。

    掌控節奏的人,其實是他。

    他喧譁,他耍賴,他總是被處罰,可憐巴巴看我,我可以很嚴厲,也可以兇巴巴命令他做什麼,但是,我掌握不了節奏。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好像在順著他的心意走。

    他有點像貓,看起來慵懶又脆弱,露出肚皮給你摸,但偶爾他流露的陰鬱眼神,讓你清楚,你根本當不了他的主人。你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伸出爪子來,撓得你頭破血流。

    我摸不清他的路數,何況現在我和凌藍秋鬧翻,連個參考的人都沒有。

    我本能地覺得危險。但是,我連一件能明確說出口來控訴他的事都沒有。

    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感覺,其實是很讓人心慌的。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怕他什麼,他才十九歲,我又沒簽約,隨時可以一走了之,他脾氣也不壞,又挺聽話,我心裡這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簡直讓我覺得想要跑到一個空曠地方,大叫大吼一番。

    我不是傻子,我不信他單純,不信他天真。我知道,這樣的情況,只有兩個可能。

    要麼是我真的出了心理問題。

    要麼,就是我碰到克星了。

    -

    當年我和凌藍秋說,齊楚是我的克星。

    凌藍秋大笑,說肖林你才活了多久,就敢說克星。你雖然在齊楚身上摔得慘,但是那不是齊楚的段數高,是他趕得早趕得巧,趕上了你好拿捏的時候。你看,現在你段數一高,不是就走出來了,只要一辭職,以後海闊天空,他哪裡還能克到你。

    她說,真正的克星,是就算你活到六十歲,修煉再高,道行再深,他還是一伸手就掐住你七寸,讓你動彈不得。這才叫一物降一物。

    我笑她武俠書看太多,做白日夢。

    她翹著腿,吸細長香菸,一副「你還年輕你不懂」。

    現在想想,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她道行不可謂不高,看得不可謂不透,還不是一頭栽在景天翔身上,二十四到三十五,整整十年多時光,死心塌地,十年時間,她不會看不穿景天翔身上那些標記著「景氏專利」的劣根,還是心甘情願綁死在這棵樹上。

    第51章 家當

    我扶塗遙回房間。

    畢竟是小孩,雖然酒量不錯,臉頰還是滾燙了,他皮膚白,所以臉紅起來特別好看,一雙狐狸眼,挑得驚心動魄,我扶他在床上躺好,替他解開襯衫扣子,才解開一顆,手就被抓住了。

    我滿心以為,他會像以前一樣,壞笑著說些「大叔,你是不是想非禮我」之類的玩笑話,但是他一言不發。

    他大概確實是喝醉了,眼裡都帶著水光,看人的時候卻無比專注,才十九歲,我就不敢和他對視。

    「怎麼了……」我竭力平穩聲音:「覺得難受嗎?還是……」

    他用力一拖,我就整個人栽了過去。

    對於這懸殊的體力差,我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我被拖得栽倒在床上,上半身趴在他胸口,聞見他身上的酒味。

    塗遙從來不用香水,他身上溫度很高,莫名其妙地,我臉上皮膚竟然也跟著升溫。

    「你怎麼了……」我本能地覺得氣氛不太對勁,用手肘撐著床,想要站起來。

    他的手壓在了我背上。

    「我有點累。」他聲音很低,帶著點疲倦:「大叔,陪我休息一下吧。」

    明明,只是個還在青春期徘徊的小孩而已。這種讓人不敢否決的沉重感算是什麼?

    我一邊暗自腹誹,一邊跟這醉鬼講道理:「你先睡,我給你倒點水來……」

    「我不想喝水……」他像被慣壞的小孩一樣拖著長音,埋頭在我頸窩裡蹭了蹭,滿意地笑了起來:「大叔身上好冰,抱起來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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