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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19 作者: 謙少
「如果你再給我開藥,我就換醫生。」李祝融冷冷地警告。
「然後殺我滅口嗎?」醫生笑了起來:「我只剩你這麼一位病人了,你可不能換醫生。我先出去了,你試一下,先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試著說一下。」
門被合上了。
李祝融被獨自留在房間裡,我聽不見一絲聲音,但我知道他在那裡。
自從大學開始,我身體裡就裝了探測他的雷達。
他說:「我……」
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我知道,這天正好是我媽和他提出讓我去生一個孩子的日子。
可這時的他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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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來過兩次。
每次都是醫生單方面寒暄,他不說話,也不吃藥,但是,每次都要坐上一會兒。
每一次,我都以為他會說出來,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即使是身處在一個完全沒人的房間裡。
然後就到了我準備跟我媽攤牌的那天。
那天他是晚上來這裡的。
他沒和醫生說話,而是獨自沉默著,醫生照例把房間讓給了他。
他坐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說了一句:「像十年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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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最後一段錄音是昨天的。
醫生打開了窗戶,我聽見了雨聲。
竟然是昨天深夜,因為昨晚是我睡著之後才下的雨,早起地面還有點濕。
他是推門進來的。
「我要一份藥。」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醫生似乎怔了一下。但是反應很快,倒了水給他,然後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經過多麼漫長的沉默。
他說了一句「老師。」
我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本能地往後退,一直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我卻控制不住地想逃走。
我知道我在怕什麼。
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攥著不放的,也只有這十年來的往事,如果我連這最後一點東西也放下了,就沒有可以堅持的東西了。
但是,我也走不動。
這是我一直想要聽的答案,就算他是對著一個空屋子說的,那也是我要的答案。
我不知道是不是藥生效了的緣故。他的語氣比以往的都要輕鬆,有點似曾相似。
「老師,你在聽嗎?」
他只一句話,我就明白了,為什麼他的語氣我似曾相識。
那是十年前的語氣。十年後的李祝融,他不會問我在不在聽,他只會說「你聽著」。
我捂住了眼睛。
十年前,那個囂張任性的,飛揚跋扈的,總是無賴一樣叫著老師的李祝融,他像是一瞬之間就活了過來,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伸手就可以碰到。
他就坐在我面前,叫我老師。
我很想伸手抓住他,死死抓住。我想問他:你去哪裡了呢?為什麼你和以前都不一樣了?十年前你說的喜歡我,是不是真的。為什麼現在你都不和我說話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但我什麼都抓不住。
十年前的那個小哲,早已經隨著時間的蛻變,死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剩下的只有那個冷酷生硬的李祝融,他很少真心地笑,他什麼都不跟我說。
然而,我還是這樣地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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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過你……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我可以想像,說這話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有冷硬堅實的後背,他即使在陳述的時候,也是這樣驕傲的。
「我看到你去了GAY吧,坐在那裡喝酒。」他緩緩地說:「我坐在很暗的地方,但你還是看到了我。」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和你打招呼,那時候什麼都好了,老爺子退休了,小安出生了……」
我的心揪緊了。
早就知道的,他那麼聰明,怎麼會用上十年,李貅今年五歲,他只用了五年就掌了李家的權。
但是他沒有來找我。
他坐在GAY吧里,裝成一個和我完全陌生的人,冷眼看著我像五年前一樣被他吸引……
我覺得冷。
「你沒有認出我。」
「你有沒有戴過面具?老師。你有沒有一瞬間,希望自己變成自己想像的那個人物?」
「我有過。」
「那一瞬間,我很希望我就是那個我扮演的陌生人,我可以走過去,請你喝酒,和你搭訕,我們有嶄新的開始。」
「我不敢以李祝融的身份和你打招呼。」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李祝融,何況我還做了那麼多你不喜歡的事。」
「沒有人會喜歡李祝融,就連你,也只喜歡這張臉,所以順帶著喜歡這個人。如果我變成一個陌生人,你會很樂意和我相愛……你們都希望我改,你總是說,小哲,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如果能讓你把我捏成另外一種性格,你一定不會把我捏成今天這個樣子。你會捏出一個善良正直的李祝融,寬容光明的李祝融……」
我不知道那藥到底有什麼作用,他像是喝醉了,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他平時會說的話。
他總是說,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知道你愛我愛得不得了,他總是那樣飛揚跋扈地笑,眼角眉梢都是驕傲……
「我不是沒有試過對老師放手,據說為了你好,就該放手。」
「我不是好人,我做不到。」
「我討厭同性戀,我討厭南方……零九年我被人暗殺,傷口離心臟只有一厘米,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還是很想你。」
「我當不了善良的人。我一直站在泥潭裡,我上不了岸,就只能把你也拖下來。你恨我也好,我絕不會放手。就算你不喜歡我了我也不會放手。誰阻止我,我就弄死誰。我要你的一輩子,不管你願不願意給。」
「這就是答案,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打瞌睡了~
總算把構想中的情節都寫完了,小哲什麼的,唉~
輕拍。
晚安。
第75章
這算什麼答案。
這他媽算什麼答案。
要是李祝融站在我面前,跟我說了這樣的答案,我怕我會忍不住揍他。
但是,他連和我說都不願意。
我把文件刪了,粉碎乾淨,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
我氣得手都在發抖。
書房裡沒有煙,我找了一圈,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平靜了,從書房裡走了出去。
鄭野狐站在書房門口吸菸。
他一直是留著頭髮的,五官很女氣,吸菸的時候眯著眼,總是讓我想起一個形容女人的詞「媚眼如絲」。
「看完了?」他笑著打量我神色,掏出煙來遞給我:「來一根?」
我接了過來,他湊過來,我反射性地往後躲,他笑了起來,掏了打火機遞給我。
我見過他和李祝融是那樣點菸的,但是我和他還是沒熟這地步,總是要避嫌的。
「本來是不該給許老師吸菸的,」他靠在牆上,細長手指捏著菸頭彈菸灰:「但是許老師的臉色太難看了……」
我默不作聲吸菸。
我不知道別人吸菸是為了什麼,我吸菸,是覺得吐出來的時候挺暢快,像是把別的讓人煩心的東西也一起吐出來了。
「其實許老師不說,我也知道小哲說了些什麼。」他吐了個煙圈:「反正許老師也聽不懂,說了也沒用。」
「那你為什麼還要錄下來給我聽?」我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小哲是不可能和許老師說這些了,許老師要聽答案,只能從錄音里聽。」他諷刺地笑了笑:「我只想知道,許老師聽了這個,還有什麼理由不和小哲在一起?」
我知道他在將我的軍。
佑棲說得對,我不用等,李祝融身邊有很多人,看不得他受一點委屈。
「我是要一個合理的答案,不是什麼答案都可以。」
「沒有合理的答案,也沒有別的答案,只有這一個答案,許老師接不接受得了,都只有這一個答案。」他靠在牆上,長腿屈起來,彈了一下菸灰。
這就是談不下去了。
我起身要走,手卻被拖住了,他攥著我手腕,一邊還在不緊不慢地吸著煙。
李祝融能拖著我,不代表他鄭野狐也可以拖著我。
「放手。」我瞪著他。
「許老師想打人?」他一臉雲淡風輕地問我。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爸還在外面等著我,你不要太過分了……」我警告他。
他竟然笑了起來,把手上的煙按滅了。
我抓住他手往外掰,他把我手腕一折,就把我按在了牆壁上。
「鄭野狐!」我全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臉上,大聲警告他:「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你再不放手……」
「你就叫小哲來揍我,對吧?」他放肆地笑起來:「許老師,別說小哲,我看著你這什麼都不懂還硬犟著的樣子,都覺得實在是太好玩了。」
我心裡頓時堆積起無數的髒話,都是李祝融平時罵人的,偏偏一句都罵不出來,到了,也只憋出一句:「你他媽的不說我能懂什麼!」
「我說了你就懂了嗎?」鄭野狐越發放肆的笑了起來:「小哲不是都說了嗎,你怎麼還聽不懂呢?」
「他說了個……」我硬生生把那個字憋了回來:「他媽的他說我喜歡他的臉!」
「你不就是喜歡他的臉嗎?」鄭野狐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放屁!」
他笑得咳嗽起來,放開了我的手。
「那你說說,小哲這個人,除了臉之外,還有什麼讓人喜歡的?他性格那樣惡劣,情商又低……」他又點了一根煙來,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腦子都發熱起來,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嘴巴已經大聲嚷了出來:「我就是喜歡他的性格,不行嗎!」
鄭野狐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整個人笑成了狐狸樣,在我肩膀上一拍:「這就對了嘛!回去你就這樣和小哲說,包管你們倆什麼事都沒了。得,別這樣瞪著我,我讓小王送你回學校。我就不攪合你們的事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我想,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見到鄭野狐家裡那些女性家人,比如他媽,再比如他奶奶,都會很慚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