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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19 作者: 謙少
「他現在心情不錯,因為許老師晚飯比中飯吃得多。但是他隱隱的還是在擔心,因為他心裡記著許老師的病情。他有點焦躁,因為北京那邊情況不太好,因為蒙肅的事,謝爾頓在和他硬碰硬。還有,他有點嫉妒我。」
「嫉妒?」
「我會做菜,他不會。」夏宸看我笑了,自己也笑了:「我說的是實話。」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實話,關鍵是你為什麼要說這些實話?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許老師沒發現嗎?我哥腦子裡想的事,都是關於你的。」
我看著他。
「迄今為止,他做的事,大部分是因為愛你。」夏宸站了起來,緩緩說道。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因為愛所做的事都是可以原諒的。」我抬起眼睛看著他。
「我不贊同這個觀點。」夏宸從容地說:「我知道,許老師也不贊同,因為許老師覺得我哥做的很多事是不能原諒的。但是,不能原諒的是錯事,我哥之所以做錯,是因為沒有人教他,怎麼樣才是對的。」
「許老師,我哥也叫你老師,你對他,既是老師又是朋友,你遇到他的時候,他才十四歲,今年他二十六歲,你有沒有教過他,愛一個人,應該怎麼做?」
「你覺得他做錯了,因為愛不是強迫,不是掠奪。但是,難道愛是看著對方一錯再錯,卻不盡力矯正,而是消極抵抗。愛難道是仇恨,是報復,是同歸於盡?」
我被他問得無言以對。
我本來就不是擅長辯論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想再去爭辯什麼。
夏宸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
「這些問題,許老師你不用回答。我也不想要答案。」他說:「既然過去的事找不出一個答案,那就不去找了。手術還有十一天,我只希望許老師在這十一天裡,好好對待自己,也對我哥好一點。」
我沉默地看著他。
他彎了彎唇角,把手從褲袋裡抽了出來。
「抱歉,讓許老師失望了,我今天也做了一個幫親不幫理的人。我只是覺得現在這景象太慘澹了,所以想做點什麼。」
「寶寶,我們回去了。」他叫寶寶,寶寶歡快地跑過去,他蹲下去,替寶寶穿上毛線衫,理了理頭髮。
「寶寶,和許老師說再見沒有啊?」
寶寶邁著小短腿,朝我跑了過來。
「許許再見。」
「寶寶再見。」
李貅已經跑到書房裡叫了他爸爸,李祝融走了出來。
「回去了?」
「嗯。」他揮揮手:「等老師感冒好一點了,哥帶許老師來我們家裡吃頓飯吧。」
「再看吧。」
-
「怎麼了?腿又疼了?」
穿著墨藍色襯衣的男人,在我面前蹲了下來,他皮膚白,偏著頭按揉我的腿,睫毛垂下來,在側臉上留一道淡淡的影子。
「小哲。」
「嗯?」
「我……」
「什麼?」
「沒什麼。」
第48章
我發現我已經開始習慣有李祝融在身邊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地一直睡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祝融穿著睡袍睡進來,在我臉頰上碰了碰,我就開始安心地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是大晴天,花園裡的薔薇和玫瑰都轟轟烈烈地開了,我感覺身體好多了,沒事做,林佑棲和我打電話,說這樣的天氣不能呆在家裡,讓李祝融帶我出去走走。
我自己找了部相機,和李祝融說了一聲,帶著相機去花園裡拍照片。
以前在北京的時候,李祝融有部很好的相機,我一直在玩,坐著他的車在北京四周亂逛,拍過香山紅葉,佛寺,還有郊區的廉價房。
可惜他那時候靜不下來,所以沒有給他拍多少照片。
李祝融在書房看文件,窗戶開著,一抬頭就能看見花園,所以也就放心讓我出門。
我蹲在地上,拍那種茸茸的糙。拍像紫藤一樣懸掛在圍牆上的薔薇花,玫瑰被修剪成很規矩的形狀,看見一樹很漂亮的紫色玫瑰,正舉著在那拍,聽見後面傳來「啪啪」的聲音。
在北京被人稱為小閻王的李貅,拿著一根高爾夫球桿,一路揮舞著,把薔薇花打得七零八落地走過來。
「喂,你在幹什麼?」他像是忘了昨天的事,站在那裡,偏著頭,毫不客氣地問我。
我朝他揚了揚手裡的相機。
「你在拍花?」太陽曬得他眼睛眯起來:「這裡的花不好看,後面有一種會變顏色的玫瑰花。」
「我拍著玩的。」
「你等一下。」他思考了一下,從背帶褲的袋子裡掏出一個手機來,撥了個號碼,頤指氣使地說:「把我房間裡那個相機送到花園裡來,架子也送來。」
這行徑簡直像極了李祝融。
很快,一個保鏢模樣的人送了一台看起來很複雜的相機過來,還有三角架,李貅很熟稔地指揮他:「你扛著架子,跟著我們走。」
盛情難卻,我只好提醒他:「我不會用這種相機。」
「你不是會拍照嗎?」他偏著頭看我手上的相機,藍眼睛眯起來。
「我只會用這種,呃,傻瓜相機。」我拿著相機給他解釋:「這種相機只要按快門就行。」
「但是我這個很貴!」他一副嫌棄的樣子,壓根不買帳:「我讓他們把說明書給你,你用這個拍,我有膠片。」
我簡直沒法跟這小孩交流了。
「你們在聊什麼?」救星悄無聲息地出現,李祝融穿著一件白襯衫,沒有系領帶,解開了領扣,悠閒地站在李貅身後。
有些人,即使再熟悉,當他站在耀眼的陽光下,帶著笑看著你的時候,你還是會為之眼前一亮。
-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坐在花園裡曬著太陽,李貅舉著我的傻瓜相機跑來跑去,保鏢面部表情地扛著三腳架跟在後面。
「老師以前也是這樣的,喜歡照相。」他翹著嘴角,看著李貅,眯細了狹長眼睛,像是在回憶什麼,笑出聲來:「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吧……」
其實,你並不知道,我那時候不是喜歡照相,而是喜歡借著鏡頭的掩飾偷看你。
而,當你專注地看著鏡頭的時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然而現在,有時間,有條件,有塵埃落定,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卻沒有當初那時候,在北京耀眼的陽光下,因你一個眼神就心口悸動的單純幸福。
「老師想睡覺了?」他伸手攬著我肩膀,大方貢獻肩膀給我靠:「睡吧,吃飯時候我叫你。」
我剛靠上去,李貅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大叫:「爸爸,我要拍一張!」
「拍吧。」
耀眼的陽光里,我疲倦閉上眼睛,聽見「咔嚓」一聲,日光溫暖,無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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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肅被他家人接走了。
我沒有說什麼。
很多事,非我力所能及。我插手進去,只能添亂。算我無能也好,但我確實做不了什麼。
李祝融雖然霸道,答應了我的事,還是會做到。
李貅那小屁孩,鬧騰了一上午,下午去找陸嘉明了。我睡到十二點,迷迷糊糊吃了中飯,下午繼續睡,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下午五點。
陽光最漂亮的時候,其實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
以前和沈宛宜交流相親心得,沈宛宜說,相親,要麼就去燈光亮得不行的樣子,就和演播廳那樣的,會讓人顯得白皙漂亮,神采奕奕。要麼,就去燈光是微黃色的地方,顯得皮膚光潔,沒有瑕疵,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很多。
這麼說來,下午五點,很適合相親。
這時候的陽光是很漂亮的,整個世界都溫柔可親,我從沙發上爬起來,發現李祝融在房子外面的走廊上,坐在細腳的歐式桌子旁邊喝茶。
他在看文件,不管什麼人,認真的時候總顯得很有魅力,何況他這種強勢的人。
「醒了?」他頭也不回地和我打招呼。
我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管家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變魔術一樣在我面前擺開茶杯,兩碟子點心還有刀叉之類的東西。
「這是什麼歌?」
悠揚的小提琴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李祝融把眼睛從文件上移開,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走到走廊下的一大蓬薔薇花後來,帶著一個拿著小提琴的外國男人走出來。
他和那拉小提琴的男人用英語說了兩句,忽然翹著嘴角笑了起來,那男人把小提琴遞給了他。
他站了起來,把小提琴靠在肩膀上,先只是試了兩下,眯細了眼睛,微笑著問我:「老師想聽什麼?」
「你不是真要拉小提琴吧?」
「老師要聽什麼?」他堅持地看著我。
「隨便吧,歡快點的。」
都說搞藝術的有氣質,音樂確實能讓人看起來比較舒服。他在拉小提琴的時候,和平時有點不一樣,顯得不那麼咄咄逼人。
確實是好聽的曲子,不過算不上歡快,曲子裡的東西,遠比歡快還多了點。感覺前面柔和的鋪墊就是為了等後面歡快的那一段,但是真正歡快起來了,又好像缺了點什麼。
大概還是因為「演奏者」的緣故,讓我這個對音樂沒什麼感覺的理科生都感性起來了。
「這曲子叫什麼名字?」我問他。
「卡農。」他把小提琴還給了那個人,坐了下來,問我:「不好聽?」
「不是,很好聽。」
「我還以為老師不喜歡呢。」他說完,又拿起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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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發現他坐在床上捧著一個盒子,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睡前看東西不奇怪,關鍵是,還看得笑了起來。
「老師,給你看個東西。」
遞過來的照片上,清瘦的青年,穿著帶R大校徽的白襯衫,拘謹地靠著城牆坐著,眼睛不知道看哪裡才好。旁邊的少年,穿著同樣的白襯衫,大咧咧摟住他肩膀,正是最張揚的年紀,狹長眼睛眯著,眼神霸道得很。
我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