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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19 作者: 謙少
    我不指望他相信我的話,他的自負頑固得像南極最古老的冰山,這種小打小鬧是打動不了他的。

    「老師,不知道你回到我身邊的時候,還是不是這麼嘴硬。」他帶著冷笑,挑高了眉毛,道:「不過那一天不會太遠的。」

    「那一天不會來的。」我一字一句和他申明。

    「因為那個蒙家的小雜種嗎?他……」

    「這不關你的事。」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冷笑道:「老師,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你給了他什麼,讓他這麼為了你找死……」

    我有很多種反駁他的話,我想說,蒙肅不是找死。我也想說,你這種人,不會懂什麼是同情,什麼是友誼,什麼是君子磊落……

    但我最終也是疲倦地說:「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手臂上的力度驟然加大,他幾乎把我骨頭都捏碎,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氣:「放開我,我要回辦公室……」

    「不許走。」他大力抓住我手臂,一路拖著我,不知道往哪去,咬牙切齒一字一句:「我帶你去吃飯……」

    「我不吃飯!你這瘋子!」我被他拖得踉蹌,一路都是辦公室,不敢破口大罵,只能壓低聲音吼他:「你發什麼神經!有多少人看著!你以為你是小孩嗎……」

    「閉嘴!」他把我推進一個電梯裡,自己也進來,電梯裡一個人也沒有,燈直接跳到七樓。

    「你們上床了嗎!」他把我按在電梯角落,金屬冰得我整個背都是涼的,他伸手掐住我臉,咬牙切齒對我吼:「你很喜歡他吧!他不是物理天才嗎!你就喜歡搞那些破物理,對吧!」

    我只覺得胃部痙攣般痛起來,我有那麼多話要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把我帶到豪華辦公室,徑直扔到臥室,脫掉自己上衣,動作熟稔吻我,咬我脖子,他那樣憤怒,連眼睛都是紅的,像失去理智,但我清楚,他不會打我。所以我敢掙扎,雖然無濟於事。

    他不過是一個性格乖戾的孩子,心愛玩具被人搶了,迫不及待想宣示主權。

    但沒有一個孩子,有他這樣的破壞力。

    他的憤怒他的驕傲,是要犧牲別人的尊嚴的。他最擅長的,就是站在玩具的殘骸旁邊,倨傲地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不聽我的話。」

    舌頭被大力吮吸,四肢都被壓制住,這種像解剖台上青蛙的姿勢讓筋骨很痛,我身體裡像是多出了一根神經,有人捏著一段用力一扯,整個身體都痛得彈起來。

    「好痛……」我竭力蜷縮起來:「小哲,好痛……」

    -

    有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沒有喘過氣來,肺部像是忙不過來,我缺氧。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看著米白色的天花板,我試著把手握成拳頭,但是沒有力氣。

    李祝融坐在床邊,他大概覺得我是心理作用,總之這讓他很挫敗,但他不能在這時候和我吵架,因為我現在半死不活。

    但是他也不甘心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所以他惡狠狠地申明:「你等著吧,不到一個月,蒙肅就得消失。到時候你還是得回來……」

    「我不想回來……」人在極度虛弱的時候,連吵架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發表自由宣言。

    他抿著唇,他這麼聰明,不會猜不到我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是倨傲地總結道:「等過幾天,你氣就消了。」

    「我很累……」

    「你睡吧,睡醒了吃飯,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

    下午回到林佑棲家,帶蒙肅回了我在學校的宿舍。

    「我要在C城待一段時間……」我和他解釋:「有人找我幫忙,我要在這待一個月,你怎麼想?」

    「可以。」蒙肅一臉雲淡風輕:「明天我去你家裡把我的書搬過來。」

    「你不問我要留在C城做什麼嗎?」我直視著他眼睛。

    他目光澄澈地看著我:「你到五十歲還要搞物理,不是嗎?」

    「是啊,五十歲。」

    第40章 美國

    蒙肅早上七點就走了,我十一點才爬起來。

    大概是以前當老師當慣了,看見遲到也驚慌不起來,慢吞吞吃了早餐(?),坐公交去上班,太陽很好。工廠里進門有很長一段花壇,竟然種了不少三色堇,都開著漂亮的花,欣欣向榮。

    我走到辦公室的時候,正好是吃中飯的時候。

    有人招呼我去食堂,我說我不餓,

    事實上,我這個決定做錯了。

    因為不到十分鐘,李祝融就打電話來問我在哪,我說在食堂。

    他說:「幾樓?」

    「二樓。」

    「食堂沒有二樓。」

    我作驚訝狀:「一層樓裝得下那麼多人?」

    「別給我轉移話題,三分鐘到門口來,我帶你去吃飯。」

    「我不去。」

    「你還有兩分半鐘。」

    「神經病。」我掛了電話。

    -

    兩分鐘之後,我已經坐在了附近某棟建築的天台上。

    我看見李祝融的車開過來,停在辦公室樓正門口。他平日威嚴太過,有員工吃完飯回來,認識這是他的車,遠遠地繞著路從後門進去。

    我連電話都關機了。

    我看見他從辦公樓里出來,一邊走路一邊打電話。我坐了下來,靠在牆上,開始看我從辦公室帶出來的文件。

    天氣太好,看到下午三點的時候,我決定把外套鋪在地上,睡上一覺。

    我以前睡覺很淺,這幾個月,越來越難吵醒了,等我感覺到搖晃的時候,已經是被扔在某張柔軟的床上。

    周圍是地道的歐式裝潢,窗簾是墨藍色天鵝絨。這地方太熟悉。

    那件事已經過去半年,我仍然心有餘悸。這房子裡死過不止一條人命,我不知道他竟然還會住在這裡。

    不過這也確實是他的行事風格。

    北京的人,叫他兒子小閻王,他自然是閻王爺,百鬼辟易,水火不侵,別人弄髒了他的房子,他弄乾淨之後,該怎麼住還怎麼住,完全不放在眼裡。

    房間裡開著燈,看不到外面,我翻了個身,想爬起來。

    「別動……」李祝融按住我:「想喝水?」

    「幾點了?」

    「還早。」說完,他伸手又按住想要起身的我,皺著眉道:「七點四十五。」

    我肩膀被按住,掙扎著去夠放在被子上的衣服,他用一隻手輕鬆按著我,讓我動彈不得。我不說話,他也不開口。兩人都一言不發,在黑暗中默不作聲地較力,我掙扎出一身汗,聽見他悶笑,忍無可忍吼他:「放開我!我要回家!」

    「你家就在這,你還想回哪裡?」

    我沒法和瘋子講道理,咬著牙掙扎,他大概怕我急得岔了氣,終於放開手。我迅速抓過衣服,裝作要穿,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

    他不知道哪來這麼快的速度,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我手腕,像擒拿一樣,把我摔回了床上。

    「混蛋!」我被摔得人都是暈的,大罵著掙扎,他明明一隻手壓得住,還藉機翻到了床上來。

    「你再說一遍!」他一手撐在我臉旁邊,眼神危險地俯視我。

    「……」

    「怎麼不罵了?」他繼續維持俯視姿勢。

    我傻啊?這種慣用的招數我會不清楚?十年前之所以順著程序走,是給你藉口往下做。現在我壓根不想和你有一絲牽扯,還陪著你玩這種橋段?這招數連我教的那群女學生都騙不了了好嗎?

    這世上每個人都各有專長,有人是情聖,比如說鄭野狐,有人是天生的領導者,比如說李祝融。但是他偏偏以為他自己是個情聖,所以他什麼錯都沒有。他不知道,就算再愛的人,都需要互相妥協。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自由才是硬道理。

    所謂自由,就是沒人能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因為自由,才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有選擇的餘地,你才有機會和別人討價還價。不然,你幾時見過伊拉克能和美國講條件?

    -

    「你犯規了。」我告訴他:「蒙肅一天不輸,你就不能這樣對我。我是因為鄭野狐才進你的公司,不是因為蒙肅沒有跟緊,如果你再趁機騷擾我,我就回N城了。」

    「騷擾?」他抓不住重點地冷笑。

    「法律上沒有針對男人的強姦罪,所以是騷擾。」我平靜和他解釋。

    這些話顯然刺到了他,他倨傲地冷笑:「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那你就向我證明,我高估自己了。」我說:「鬆手,讓我回去。」

    他沉默地看著我。

    「我在這裡,既不能提高你公司業績,又不能讓你身心愉悅。你這麼理智,從不妥協,快放我走。」

    「你變了。」

    「人都是會變的。」我平靜告訴他:「這是兩個月前你和我說的話。」

    「你以前不會這樣反對我。」他眯細了眼睛。

    「那是因為我沒有反對的資格。我反對過很多次,不過都沒有成功。然後,你就都忘了。」我向他陳述事實:「如果沒有蒙肅,你永遠不會聽懂我在說什麼。因為你不是聽不懂,而是你覺得沒有必要聽。那時候我沒有反對資格,不管我說什麼,在你聽來永遠是同意,所以你不用聽我的意見。」

    「你以前不這麼說話。」

    「那是因為,沒有語言權的人,多說無用。語言不是用來給失敗者發泄的,而是給勝利者用來捍衛尊嚴的。」我添上一句:「這是我第一課就教給你的。」

    「你說這麼多都沒用,我只知道一句話。」他雲淡風輕告訴我:「因為有那個姓蒙的,你就變了。」

    「隨便你怎麼理解。我知道你喜歡以前的我,你可以去找一個人,整容成我的樣子,然後教他三從四德,讓他每天跪在地上給你提拖鞋。找個女人更好,還可以給你生孩子。」我用我最冷靜的聲音說著。

    「我不找別人。我就找你。」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很簡單,我弄死蒙肅,你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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