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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19 作者: 謙少
「他想弄死的人很多。」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錯,小哲是一個善良的人。」鄭野狐搖晃著手指反駁我:「關於這點,你可以和林尉交流一下。他說小哲比我善良十倍。」
「至少你不會拿一段解剖錄像去嚇一個女人。」我不以為然。
「我會直接解剖那個女人。如果那個女人是林尉未婚妻的話。」鄭野狐終於離開那架望遠鏡,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用他慣有的神經質的優雅姿態給我倒了一杯茶。
「要加糖嗎?」
我搖頭。
「我叫人交給你的請柬你帶來沒?」
「我不是已經在這裡了嗎?」
「不不不……」鄭野狐一臉笑容地搖晃手指:「憑請柬可以在聚會之後抽獎,獎品很有吸引力的,有興趣沒?」
我想我還是錯了,不管什麼時候,腦子裡的毛病都是最難治的,我不該指望他能一直維持一個正常人的狀態。
看我不說話了,鄭野狐自得其樂地撥弄著幾個小茶杯,我偶然一瞥,發現他這件袍子裡什麼都沒穿。
已經是半下午了,天氣算不上晴朗,有微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茶還不算難喝。
「對了,許老師,你是學法的吧。」他忽然開口了。
「是的。」
「我想請教你一下,在法庭上,殺人罪怎麼判?是不是也分不同種類。」
「殺人罪分為故意殺人罪和過失殺人罪,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過失致人死亡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如果甲被人追殺,乙為了救甲,把甲藏在一個地方,因為去的過程里乙推了甲一把,甲摔斷了腿,然後乙消失了很久,很久之後才回來找甲,那麼乙用不用判死刑呢?」
「這是過失傷害罪。傷害罪是不用判死刑……」
「那你為什麼要判小哲死刑呢?」他打斷了我的話。
「我沒有。」
「談戀愛這種事,分手不就是死刑嗎?」
「人和人之間的事和法律不同。」我站了起來:「你叫我來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我想我該回去了。」
「你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不是因為你有所期待?」鄭野狐直視著我的眼睛:「你在期待什麼呢,許老師?你想要小哲誠懇地跟你道歉,說他錯了?還是想要他流著熱淚一起跟你回憶當年,解釋他為什麼沒有阻止他爺爺,為什麼這幾年不來找你?還是你想讓他把李貅塞回那個美國女人的肚子裡?你比誰都清楚這些事情都是不可能發生的,為什麼要為了這些得不到的事去放棄已經擁有的?」
他語速太快,那些直接到幾乎露骨的話像驟雨一樣打在我身上,我被這些話衝擊得腦中一片空白。
「我想,」我艱難地反駁著:「這些事都與你無關。」
鄭野狐得體笑著:「你朋友建議你和小哲分開的時候,你也對他們這樣說嗎?」
「我雖然不是大人物,但是做出的決定,也是不會反悔的。」我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地反駁他:「所以,你該知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當做沒聽見。」
「那如果我威脅你呢?」鄭野狐施施然說道。
我震驚地看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我其實是一個善良的人。」他笑起來的時候美得幾乎雌雄莫辨,嘴裡說的,卻是讓人想要掐死他的話。
「我可不像小哲,會和你耍花槍。今天我興沖沖地想給你們當和事老,結果許老師你的拒絕傷了我的心……」他作一個心碎的表情,忽然恍然大悟道:」對了,許老師,你不是有個未婚妻嗎,聽說小哲也很討厭她,就從她開始吧……」
「你讓我鄙視……」
「你的鄙視對我來說算什麼呢,許老師……」他笑得狐狸一樣:「你又不是林尉。」
「……」
「別一副家裡死了人的表情嘛,許老師,」他興致盎然地自說自話:「我又不是讓你去陪小哲上床,話說回來,你們很久沒上過床了吧?你難道不期待吧?許老師。」
林尉沒變成瘋子,真是個奇蹟。
「我的要求又不高,小哲上次不是被謝爾頓搶了生意嘛,其實這事你也有責任。現在他們正在研發新產品,想把市場份額搶回來,我記得你當年就參與過小哲的產品設計,還幹得不錯。怎麼樣,去應聘吧,許老師?」
「如果我說不呢?你該知道,有人在暗中保護我們。」
「我不介意向許老師證明一下解放軍戰士的實力……那首歌怎麼唱的?為了保衛祖國!為了保衛家鄉!打敗美帝野心狼!」鄭野狐一臉光榮地唱著老歌。
我想,我和這個瘋子沒法交流下去了。
「我希望下次看到小哲的時候,許老師陪在他身邊。」鄭野狐一臉可憐神色:「這就是我為你們想出來的辦法,如果一個月之後,許老師還是想要和那個美國鬼子私奔的話,我不會再威脅許老師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我站起身來,走到了扶梯口。
「許老師……」背後傳來鄭野狐的聲音:「我記得,當年你對小哲很好。直到今天,我仍然堅信,你愛小哲,比他身邊所有人加起來都多。為什麼今天要輪到我這個朋友來為小哲說這些話?而不是你自己來為他辯解?」
我無法回答。
「算了,許老師,我這個天才都想不通的問題,你們這麼會想得通呢?」鄭野狐苦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朋友,我已經讓他走了。你下去吧,小哲就在客廳里。兩個人不說話總是不行的。」
我走下去的時候,聽見他在背後喟然長嘆:
「還是夏知非說得好啊,找個知識分子談戀愛,就是麻煩!」
第38章
如果我沒有刀,我就不能保護你。
如果我有了刀,我就不能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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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有人和我說,說我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
其實是因為我看起來不太具有攻擊性,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得到的東西,更不指望能從別人身上得到什麼,所以比較被接納。
但是,無論怎麼具有「兼容性」,出現在一群年輕人混雜的客廳里,也是有點突兀的。
好在那些漂亮的男女都有各自關注的人,一時之間,也沒人盯著我看。
經常跟在李祝融身邊,對於他們身邊的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群人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他們的同類,就像鄭野狐對於李祝融,夏知非、羅秦對於李祝融,就算關係並不友好,但他們是一個階級。另外一個階級,則是一些通過取悅他們而有資格站在這裡的人,有著野心的漂亮女人也好,經常可以在新聞里看到的明星也好,一些因為有求於他們而湊上來的人也好。都是另外一個種類的。
當然,像林尉,是不屬於這兩個階級的。
我曾經以為我和林尉是一樣的,後來才發現,也許我不過是那個用來「打發時間」的階級。
我在那群人的中心找到了李祝融。
他斜著坐在一個單獨的沙發上,穿黑色西服,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酒,臉上帶著稍微有點厭惡的表情。雖然這是鄭野狐的聚會,他也是最中心的人物。
我徑直朝他走了過去。
我身上來「找茬」的氣勢過於明顯,有許多人都停下動作,看著我。
他們的眼神我太過熟悉,過去的很多年裡,我都被這樣的目光包圍著,猜測,揣度,輕蔑,狐疑,抑或是純粹的不屑一顧。事實上,活了三十多年,別人的目光,我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他李祝融都不覺得羞恥,我何必庸人自擾?
「老師?」
「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我走了幾步,背後傳來追上來的腳步聲。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的手臂被拖住了,我用力把手臂拗回來,他大概是怕真的把我手拗斷了,竟然善罷甘休地鬆了手。
「聽著,我不管你們要搞什麼鬼,總之我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其實我現在和你已經沒有話好說了……」我憤怒得幾乎有點語無倫次。
他手插在褲袋裡,眼神有點冷:「那狐狸和你說了什麼?」
「下周一我去你公司報導,我不去北京,只在C城。我不做材料,只做傳動。不管有沒有做好,我只做一個月。就這麼多。我是去工作,如果可以,希望我們這一個月在公司儘量不要碰面。」我一字一句說完,轉身就走。
李祝融再次拖住了我的手,這次他沒給我反應的機會,動作熟練地把我摜到了牆上,按住我肩膀。
「雖然不知道老師在發什麼瘋,但是……」他眯著眼睛,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我,墨藍色瞳仁幾乎可以把人靈魂都看穿:「該生氣的不是我嗎?老師。」
「手放開。」
他低下頭來,翹著唇角,在我耳邊道:
「老師先告訴我,你是來宣戰的,還是來求饒的?」
「認識我這麼久,你見過我求饒嗎?」我反問他。
「果然是老師會說的話……」他輕聲笑著感慨道,笑聲幾乎是帶著嘲諷的:「那個姓蒙的沒和你說,他爺爺都準備叫人把他綁回去了?要我給你念一下蒙家給我的書面道歉嗎?」
「我該回家了。」我置若未聞地說道:「麻煩你放開手,我要回家做飯。」
他的臉色黯了黯,但很快冷笑起來,放開了手。
「你還想回哪裡去呢?老師。只有在我身邊,才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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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不算偏僻,出來的路上卻一直沒有公交車站。
我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樣子,腳都開始發燙了,沿著離師大不遠的一個長斜坡往上走,路很窄,路的兩側都是高高的黑鐵欄杆,堆著累累的葳蕤青藤,天暗下來,這一段路沒有路燈,連影子都沒了。
我走到坡的三分之一,背後忽然有車燈直she過來,把一大段路都照得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