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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6:19 作者: 謙少
李祝融徑直走了過來,我掰著蒙肅的手,哀求地看著他,我不管蒙肅事後會不會唾棄我,只低聲下氣地跟李祝融告饒:「我錯了,我跟你回去,你不要打人。」
李祝融笑了起來。
他笑的時候,眼睛眯著,狹長,他這樣輕鬆,像是在開一個無關大雅的玩笑。
他說:「晚了。」
第14章
我沒有想到,即使過了十年,他仍然是那樣,臉上明明在笑,下一秒卻已經一拳打在你臉上。
是的,沒錯,就是我臉上。
事實證明,我剛從C城醫院出來的時候,他心血來cháo帶著我天天在山上跑步也不是全無效果,至少,我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
在他揮拳的時候,我反應過來了。
如果你也曾經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他眉頭皺的弧度都看得懂,我想你也能反應過來的。
我擋在了蒙肅面前。
李祝融的拳頭,挾著厲風,狠狠砸在我的顴骨上。
我的耳朵中「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我腦袋裡炸開了,我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癱軟下去的都不知道。
意識漸漸恢復的時候,我已經被李祝融攥著手腕,摟在懷裡,他用另一隻手托住我下巴,讓我不至於繼續流鼻血。我癱軟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摟著我肩膀,在耳邊反反覆覆叫我名字。
我醒過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谷寒冷燦爛的陽光,而是他複雜得讓人不敢看的眼神。
我動了動手指,全身好像斷電之後重新充電的機械,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甦醒過來。
忽然想起來,在十年前,他不叫我許煦,我也不連名帶姓地叫他李祝融,那時候,他叫我老師,我叫他小哲。
我覺得他緊張的神色很好玩。
「小哲……你打了120嗎……」
「說什麼胡話!」他冷著臉打斷我的話,瞪了我一眼,忽然低下頭來,狠狠吻我。
他的吻,就像他這個人,冷靜霸道,帶著讓人畏懼的侵略性,讓你連一絲後退的餘地都沒有。
我暈暈沉沉的,聽他讓人準備車子,聽他罵人,最後被他帶到車上。
他一直把我打橫抱著,我看見許多人異樣的眼光,我曾經那樣懼怕那種眼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靠在這個叫李祝融的人身上,我忽然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們要去醫院,」他這樣告訴我:「你可能有點腦震盪。」
於是被搬到寬敞的房車裡,坐在後面,他把我放在真皮沙發上,有點狼狽地扯鬆了自己的領帶。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塊淤青,不是很大,但是因為他皮膚白,所以顯得觸目驚心。
是伸出手來,碰了碰他唇角的淤青,用最輕微的力度描畫著他唇角,他也難得地安靜著,漂亮的丹鳳眼眯著,沉默地看著我,在他長長的睫毛下,那目光像冬天裡溫暖的太陽,讓人整個心都軟得疼起來。
「小哲,我們是什麼時候,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
據說,喜歡一個人,只要呆在他身邊,你就覺得安穩幸福,別無他求。
我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我夢見黑暗cháo濕的防空洞,我的夢裡,我一次次痛到甦醒,又一次次痛著昏沉。
我並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遭受這些。
我並沒有害過任何人,我努力工作,我對我的朋友真誠,我對我的學生負責,我只是不經常回家,因為那會給父母招來非議,我總是在一年最忙的那些工作日裡回家,因為那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許家那個同性戀的兒子回來了。
我能養活自己,我從不覬覦別人的東西,我還會做飯,我曾經也沒有這麼懶……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李祝融?
我在夢裡,一遍遍被這些問題糾纏,我拼命掙扎,卻逃不出來。
後來,我掙扎得筋疲力竭,睜開眼睛,卻看見醫院雪白的天花板,我身上插滿奇奇怪怪的管子,旁邊趴著的是睡得正熟的李祝融。
那一瞬間,我似乎重新返回人間。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於是我裝睡,等他走了,再由一個護工來發現「病人醒了」。
他很久沒有管我,直到過了年,他忽然出現在正在做康復練習的我面前,把護士趕走,然後像打了雞血一樣帶著我在醫院的花園裡轉圈。轉著轉著,就變成跑步。
他仍然像十年前一樣,不論是走路還是跑步,都遠遠地走在我前面,從不停下,從不回頭。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忽然消失,他會不會覺察得到呢?
-
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李祝融的臉。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幾點,床邊的落地燈亮著,昏黃的燈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靜謐。
我愛的人,他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側臉。
也許是我注視的目光太明顯,也許他那變態的警覺性在夢裡也奏效,不到半分鐘,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裡總是帶著一點藍意,尤其是在光線強烈的時候。現在這種昏暗環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覺地往後面縮了一下。
「躲什麼?」他伸手勾住我脖頸,摁住,控制住我的後頸,皺起眉頭來:「做噩夢了?」
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李祝融的臉。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幾點,床邊的落地燈亮著,昏黃的燈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靜謐。
我愛的人,他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側臉。
也許是我注視的目光太明顯,也許他那變態的警覺性在夢裡也奏效,不到半分鐘,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裡總是帶著一點藍意,尤其是在光線強烈的時候。現在這種昏暗環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覺地往後面縮了一下。
「躲什麼?」他伸手勾住我脖頸,摁住,控制住我的後頸,皺起眉頭來:「做噩夢了?」
我點頭。
他用手臂把我勾了過去,按在胸口,動了動肩膀,留一個角度給我呼吸,摸了摸我後腦,道:「睡吧,別亂想。」
他身上帶著點奇特的糙木香,很溫暖。
要是真的能不亂想,那也是一種幸福。
這世上人,都是因為想得太多,才有那麼多的想不開。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那些遇到煩心事就喝酒的人是什麼想法了。
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當你遭遇痛苦的時候,還不得不保持清醒。
喝醉了,就像睡著了,以前不敢想的事,都可以想了。那些耿耿於懷的往事,在你意識還不清新的時候,全都被拋在了腦後。
只是,人可以醉一時,卻不可以醉一輩子。
醉若成歡,醒後卻要各自離去,該恨的,還是要恨著,因為這世上沒有能讓人醉一輩子的酒。這世上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愛,可以讓人不管不顧,連自己的尊嚴墊在腳下,只為了能夠靠近那個人。
我不是聖人,我是許煦。
第15章
四月四日,是個很不吉利的日子。
我並不迷信,但也覺得從早上醒來,頭頂就籠罩著不祥的烏雲。
大概是因為我對這棟房子有著一種本能的恐懼----我不是喜歡故地重遊的人。
他家裡在他的經濟上向來寬鬆,他上初中的時候,就和鄭野狐在外面玩,有時候玩得晚了,直接睡在外面,他那棟房子離R大遠,開車都要二十多分鐘。
他一直喜歡自己開車,他喜歡奢侈漂亮的跑車,火紅,寶藍,銀灰,墨黑……
後來,他上了高中,他爺爺的身體漸漸弱了,他開始慢慢接手一些事,於是在R大附近弄了套房子,很亮很寬敞。
其實,我大四左右的那段時間,我們已經是幾乎沒什麼說話的機會了。
他很忙,忙到每天回來的時候我都已經睡了,我早上起來,他已經走了。他是自律的人,這世界上,很少有什麼事能影響他的「規矩」,在他的世界裡,他的人生是計劃好的,任何企圖打亂他計劃的人都會被粉碎。
我想,他的人生計劃里,是沒有我的。
第一次爭吵的導火索,是我發現了他在準備出國。
然後問題就像火山爆發一樣,不斷地湧出來。我的學業,我因為畢業將近的忙碌,他的漠然,還有始終不屑於解釋的態度,都成了爭吵的理由。
我記得的最後的畫面,是在R大明亮的校長室里,他當著他爺爺的管家,還有R大的校長、教導主任,以及我的班主任,很是倨傲地說:「我不是同性戀。」
他的眼神這樣不屑,我站在那裡,徒勞地張了張嘴,午後的陽光如同利箭,萬箭齊發,把我死死釘在地板上,血肉模糊,千瘡百孔。
-
李祝融很早就起來了。我起床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偌大的房子裡,安靜得讓人窒息。
我順著鋪了地毯的樓梯往下走,一樓的客廳里空無一人,飯廳里有個繫著白圍裙的女孩子在往桌上擺早餐。很地道的中式早餐,熱氣騰騰的小肉包子,白粥,醬菜,醃製的酸黃瓜,還有切得薄如蟬翼的火腿。
「他去哪了?」我問那個女孩子。
那女孩子垂著頭,淺淺地笑了:「李先生在書房。先生要現在吃早餐嗎?」
我朝書房走了過去。
李祝融喜歡把書房安排在房子最裡面,書房的門外站了兩個保鏢,裡面大概是在談生意。看到我,一個保鏢在門上敲了兩下,然後推開門,往裡面說了句什麼。
半分鐘後,袁海出來了。
我並不喜歡在書房和他說話,那個地方完全是他的地盤,坐在書房裡的李祝融,幾乎可以看穿一個人的所有心思,鋒利得像一柄沒有鞘的劍。
「怎麼了?」他靠在老闆椅上,活動了一下脖頸,從墨藍色襯衫的領口裡露出白皙的脖子。
「我想回學校,和你說一聲。」
「哦~」他挑了挑眉毛:「我還以為你會不說一聲直接走呢。」
「我也很想。」我溫和地和他解釋:「但是這是你的地盤,那樣是行不通的。」
「你還記得這是我的地盤?」長眉挑得高高的,他平靜陳述:「那你也該知道,如果我不讓你走的話。你連樓都下不了吧?」
我抿住了唇,顴骨上已經沒什麼痛覺了,估計是腫了,我想我現在一定很像個豬頭。
「回去,把早餐吃了,回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