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2023-09-26 14:55:49 作者: 拾玖景觀
    可這會兒,縱然她心裡再憤憤不平,表面上卻依然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哀求道:

    「潘哥,求求你,讓我再好好想一想,我明天答覆你,好嗎?」

    潘良啟看著吳焱那張蒼老的臉,心有不忍。本來他計劃今天就讓吳焱低頭,做出明確選擇的。

    他想,就讓她再考慮一晚上吧?反正無論怎樣,也改變不了離婚的結局。

    於是,潘良啟點了點頭,說道:

    「好!明天上午十點之前,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

    吳焱抹著眼淚,低聲下氣的道了聲「謝謝潘哥!」,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潘良啟的書房。

    她一進入自己的臥室,便一屁股坐在床上,扯過枕巾,憤憤的擦乾了眼淚。

    一個惡毒的計劃,在她的心裡產生了。

    她了解潘良啟,這人狡猾歸狡猾,卻把潘家看得很重。

    那麼,潘良啟手中的這些材料,除了阿花,恐怕就只有潘良啟一個人知道。如果潘良啟突然出了意外,那麼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而她呢,還能繼續做她的潘太太,風風光光的過日子,甚至還有可能繼承潘良啟的遺產。

    至於當年潘老爺子逼她簽下的那些文件,哼,執行人都死了,還頂個屁用?

    不過,潘良啟現在不到她的房裡來了,她即便想動手腳,恐怕也得費一番思量。

    吳焱倚著床頭,默默的想了一會兒。

    最後,她那陰毒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小廚房。

    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年,潘良啟的秘密,她知道得太多了。一點點花生醬,恐怕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第三十三章 爾虞我詐

    *

    也許,眺望遠方的海景容易讓人犯困,潘世雄躺在沙灘椅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好像在父親的書房裡談事。不知怎的,他一抬頭,發現書房窗台前擺放著的那盆蘭花,突然開始凋謝。紫藍色的花瓣,一瓣一瓣的飄落下來,顯得孤零零的,卻分外惹人憐愛。

    「爹,架子上那盆蘭花怎麼了?」

    潘老爹轉過頭來,一看到正在凋謝的蘭花,臉色突變。他站起身,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雙手緊緊的抱住那盆蘭花,兩行清淚默默的淌了下來。

    潘世雄望著父親的舉動,一下子被驚呆了。

    狡猾得如同狐狸一般的父親,也會流淚麼?

    曾經何時,他見過父親流淚?

    他心裡一疼,想走過去,安慰一下父親,可卻怎麼也挪不動腳步。他不知道什麼力量在扯著他的腿,讓他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他望著父親,使勁伸出雙手,可卻怎麼也夠不著。他和父親之間,似乎隔著天塹一般的鴻溝。

    「父親!」

    他心裡發急,奮力掙扎著,只聽見「撲通」一聲,他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哎呀!」

    屁股著地的疼痛感,驚醒了他。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陽台的木地板上。

    原來,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潘世雄仰著臉,發了一會呆。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沙灘椅上睡了多久?看著天空中的道道晚霞,才意識到太陽快要落山了。

    從夢魘中醒來,他心裡隱隱有一些不安,這種不安好像貓抓一般的難受。

    為何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他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兒,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他重重的敲了敲腦門,使勁想了想。

    可這會兒,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潘世雄無法擺脫這種怪異的感覺。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無意間忽略掉的事情,對他很重要。

    他從地板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進了客房,往盥洗室走去。他想沖個熱水澡,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

    當他打開花灑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了他在擔心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已經六十七歲了,正在獨自面對離婚的壓力。如果吳焱真的想做什麼,他的父親有防備嗎?他今天被人陷害的遭遇,會不會在父親身上重演?

    他心裡一驚,終於明白了自己忽略掉的是什麼?

    這是一種直覺,對來自外界莫名危險的心理預警。

    潘世雄想到此,再也忍不住了。

    他衝出盥洗室,抓起手機,立即打給了大哥潘世傑。

    「大哥,你那邊天亮了吧?你現在就去父親那邊,趕緊把父親接出來。吳焱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估計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你告訴父親,一定要注意吃食,注意自身的安全!」

    潘世雄掛了電話,終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他以為他可以安心了,繼續過自己的休閒假期。可沒想到,過了不到十分鐘,他還是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他想,不要再繼續逃避了,必須馬上回國。

    說到底,他們父子之間的血緣關係,是深深的刻在骨子裡的,即便想抹也抹不掉。

    *

    第二天一大早,潘良啟如同往常那般按時起床。

    他洗漱之後,先喝了杯白開水,吃了塊點心。然後,便換了身白色練功服,在院子裡的槐樹下打了一套太極拳,舞了一會劍,便收了勢。

    回到書房裡,潘宅的廚娘王嬸已經做好了早點,熱騰騰的端了上來。

    潘良啟洗了手,剛準備坐下吃早飯,便聽到院外傳來了叩門聲。他心想,誰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

    「爹!」

    院子裡傳來了潘世傑的聲音。潘良啟正拿起一隻豆沙包準備咬下去,聞聲便放下了手中的包子,心道:

    兒子這麼早來這院裡,有什麼急事嗎?

    潘世傑急匆匆的走進了書房。

    他一進門,看到父親正準備吃飯,便急忙走上前來,攔住了父親。

    「爹,等一會再吃!」

    說著,潘世傑拿起桌上的吃食逐一聞了聞,似乎沒什麼異樣。

    他隨手掰開了一隻豆沙包,一股淡淡的紅豆沙的香氣飄散開來。他又端起桌上的那杯五穀豆漿,湊近聞了聞,隱隱有一股淡淡的花生味。

    他猶自不信,張開嘴喝了一口,裡面果然加入了花生仁。

    天哪!

    老三的直覺果然沒錯,還真有人想害死父親。

    潘良啟看著兒子的舉動,覺得有些奇怪。

    可當他看到兒子喝下豆漿立馬變了臉色時,心裡便明白了。

    有人在豆漿里加了東西。

    花生?

    如果換成他,無論怎麼聞,恐怕都聞不出花生的味道。他的體質天生對花生製品過敏,可他偏偏又聞不出花生的味道。

    小時候,他對花生的過敏症狀並不太嚴重,誤食後頂多身上出現皮疹,一兩周就下去了。可前幾年,不知道什麼原因引發的,他對花生過敏的症狀變得嚴重了很多。

    醫生曾告誡過他,一點都不能碰,否則會危及到生命。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很少,目前除了母親、兩個兒子和廚娘之外,就只剩下吳焱一人知曉了。

    廚娘王嬸在潘家幹了三十多年了,不可能故意害他。那麼唯一會這麼做的,就只有吳焱了。

    潘良啟看著桌上的吃食,楞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招了招手,叫長子過來,附耳低語了幾句。

    潘世傑聽罷,臉色變了變。他直起身來,瞅了瞅父親,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

    潘良啟住院了。

    吳焱趴在窗前,恨恨的盯著院子大門。剛才,潘世傑背著他那昏迷不醒的老爹,就是從這道門裡飛奔而出,趕往醫院去的。

    她想,這一回因為潘世傑的意外出現,即便潘良啟死不了,也得殘廢。一個年近七旬的老頭子,經不住這般折騰。

    哼,老傢伙,看你還敢不敢和老娘鬧離婚?

    吳焱心裡憤憤的想著。

    可惜,吳焱的得意並沒能維持多久,便被張律師及其助手的到來打消了。

    「吳女士,我受潘先生的委託,就離婚之事與吳女士進行交涉。」

    說罷,張律師從牛皮紙袋裡取出了一套資料,遞給了她。

    吳焱坐在沙發上,接過來一看,這套資料正是昨天她在書房裡「翻閱」過的那份由阿花提供的證詞和證據。

    她不禁愣住了。

    沒想到潘良啟的動作這麼快,難道老東西事先就已經與張律師接洽過?

    她隱隱感覺到一陣頭疼,事情為何總是與她料想的相去甚遠?

    「吳女士,現在是上午九點,潘先生委託我在今天上午十點鐘之前,務必得到吳女士的明確答覆。」

    說罷,張律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吳焱再次傻眼了。

    她真沒想到潘良啟會玩這一手。那麼今早,她悄悄溜進廚房裡,趁著王嬸不備,偷著放進豆漿機里的那幾粒花生仁算是白費了麼?

    此刻,她究竟是答應?還是繼續對抗?

    吳焱心裡猶豫了。

    如果她現在答應下來,除了能免去牢獄之災,還能得到一大筆贍養費作為補償金。如果不答應,那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她還是心有不甘,內心不斷的掙扎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想過來想過去,反反覆覆的算計著,感覺自己頭疼難忍。

    最後,眼瞅著張律師就要撥打電話,通知另外一名助手去公.安.局報案了,她才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張律師,我同意簽字離婚。」

    這一次,她實在沒什麼條件可繼續談下去了。

    她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還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想必她的親身孩子,總不至於不認她這個親娘吧?

    當吳焱簽完了最後一份文件時,張律師也實況錄下了整個過程。對於這個女人,他不得不防備一手。

    「好了,吳女士,離婚協議書及相關文件馬上就會送往公證處進行公證。按照雙方約定,今天下午兩點,潘先生和吳女士親自去民政局辦里備案,並領取離婚證書。」

    吳焱一聽,眼神忽然亮了亮。

    她想潘良啟已經生病入院了,下午不可能出現在民政局吧?

    張律師走後,吳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最近一段時間,她的睡眠很差,常常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她的胃口也不好,看到食物就反胃,以至於難以下咽。

    另外,來自精神方面的打擊也日益嚴重。

    她與吳家人連續籌謀多日,可樁樁件件都失敗了。她甚至想拿潘老三的隱私說事,也未能得逞。

    今天,連續出現大喜大悲的情緒波動,令她感覺頭疼欲裂,恨不得拿腦袋去撞牆才好。

    她想,先躺下來歇息一會兒,下午好鼓足了勁頭繼續戰鬥。

    *

    下午二點,張律師親自陪著吳焱來到了民政局。

    吳焱剛一走進大廳,便吃了一驚。

    原來,潘世傑正陪著潘良啟坐在大廳里。

    咦,潘良啟怎麼出院了?他不是吃了花生過敏了嗎?

    她瞅瞅潘良啟,面色如常,似乎一點也看不出生病的樣子。她不禁心生疑惑,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隱隱感覺頭又開始疼了。

    她想繼續再大鬧一場,可卻忽然感覺渾身沒了力氣。

    在張律師的見證下,這對年逾花甲的老人,終於辦完了離婚手續,各自領取了離婚證書。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