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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1:23 作者: 厘梨
魏寧王笑得陰沉:「你真的要我休了你?那謝映這個世子可就當得尷尬了。」
連王妃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不再如先前一般去扯對方的手,但那目光卻不再是平素的散漫,而是冰冷銳利。
魏寧王在這樣的注視下,倒是沒了方才的狂態,他只重哼一聲放開手,道:「提到你兒子知道怕就好。多想想謝映,以後對本王態度好些。」
連王妃還是以那種冷利的目光看著對方,魏寧王感到有些待不下去,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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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州安寧如舊。但在魏州以外的許多地方,早就刀兵四起,民不聊生。
北狄南蠻的長年侵擾,藩王的各懷異心,官吏的腐敗,各地沉重的賦稅維持皇族的奢華,還有不時的流民動亂,讓這個看似龐大的帝國早就沉疴難返。
許多地方大員這時都忙著為自身後路做打算,哪裡還有心治下,不止有地方豪強趁機作亂,各地更是爆發了數量前所未有之多的流民軍。秦州等地甚至發生了瘟疫,天下之亂,已愈演愈烈。
朱家已連守國土都做不到,更遑論攘四方,自然有人取而代之。這是必然軌跡。
近些日來,謝映回淥石院陪伴朱伊的時間越來越少,雖然暫時無人敢直犯魏州,但身處亂世,隨時都有可能面臨突發敵情。
朱伊自然不會讓謝映在身負重任之下,還要擔憂她,每天自己做自己的,也安排得頗滿。導致這一日謝映稍微早回來了些,還見不著她的人。
第116章
謝映知道朱伊去了哪裡。她前日便告訴過他, 盛擎的夫人林氏邀約她和一眾官家女眷,今晚在合芳樓宴聚。
但即便朱伊不說, 他也會知道。就像他知道她今早與朱綽一起練了半個時辰的劍, 接著去穆老王妃與連王妃處各坐了一會兒, 然後去王府藥堂認藥材。
他只是沒想到這都戌時中了,朱伊還未回來。
今晚的合芳樓前香車並列,整個二樓都被包下,粉黛羅綺,嬌聲笑語,魏州年輕代將軍的夫人們幾乎都在這裡。
朱伊身為公主兼世子妃的身份,一到來就是女眷中的焦點。朱伊發現林夫人非常會做人,她也樂得承她的情。
魏州群臣許多都是謝映的心腹, 是跟著他征討功業的人,日後若能成事, 自然都是功臣,這些人的正妻也會是命婦。而皇后統御六宮, 掌教命婦。她與這些女眷接觸, 於她於謝映都有好處。
而對於其他人而言,能與世子妃交好當然更是好事。
也有少部分人,擔心朱伊這個世子妃最後能不能當上皇后。在她們看來,世子現在雖愛重公主, 但時間久了, 色衰愛弛, 終究不如有個強大的外家來得有保障。有些人甚至覺得, 顧南瓷尚未成親,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世子納為側妃了也說不準。
不過,經過交談後,大家都發現這禧貞公主的性格和姿儀實在是好。她語調輕柔,卻沒有軟弱之感。她麗色明艷,卻絕無妖嬈無格之態。她舉止穩妥,卻不會叫人覺得故作老成。
相比之下,若為國母,顧南瓷的性格的確顯得冷了一些。
朱伊不是一個人去的合芳樓,她把朱綽也帶去了。大家見到世子妃席間對這個妹妹呵護有加,榮裕公主又尚未婚配,便也有一些做紅娘的。
朱伊看了看朱綽,自是一一婉拒。
女人們在一起話就多,這個說說,那個說說,時間不知不覺便過了。
快至戌時末,眾位女眷才散。這就是魏州的好,在京城簡直不敢想像。朱伊與朱綽都覺得自己實在更適合生活在這座魏原城。
出了合芳樓,大家正要送朱伊姐妹上馬車,卻見一道男人的身影從車內出現。
因為出乎意料,令大家都驚了一瞬,再一看,站在面前的年輕男子居然是謝映。
朱伊也沒想到謝映會出現在這兒,道:「你為何在我車裡?」
謝映也不避諱是在眾人前,道:「我來接公主回府。」周圍的人便都聽懂了。這顯然是世子回了王府,卻沒見著公主,竟迫不及待到合芳樓接人。這……也太如膠似漆。
周圍不少人當年也是暗自傾慕過謝映的,雖然嫁人後早就放下少女時做不得真的單相思,但一時也有些感慨。
朱伊高興之於有微微害羞,道:「嗯,走罷。」
回到王府,兩人一道先送了朱綽回月過居,才手拉手,慢慢踱步回正堂……
一晃便近一月,端陽節至了。
朱伊和朱綽早早做好七彩粽子,長命索,提前給府里各位主子都送了去。而當天的重頭戲,則是龍舟賽。
若說京城的丹水是槳聲燈影,金粉旖旎,那轅河則是楚天觀瀾的壯闊,寬廣的河面白浪涌動,每天都有巨大的雲帆來往如梭。
今日端陽,王府下令暫停了所有往來商船,只因魏州將士要在轅河上舉行賽龍舟。
兩岸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更搭建著數座彩台,王府的彩台占據著最居中的位置,也搭建得最長,以保證最好的視野。
朱伊和朱綽便站在王府彩台邊上,扶著欄望著河心。兩人都在尋找韓允嶸的身影,她們已知韓允嶸要作為其中一名掌舵手參加。
八隻漆彩瀝金的龍舟在陽光下,閃動著耀光。每隻龍舟上都站了五十名體格健碩的將士,船頭則插著「驍晟營」「扶風鐵騎」等旗幟。朱伊和朱綽幾乎是同時在「樞銳營」的龍舟上發現了作為掌舵的韓允嶸,都激動地鼓掌低喊。
朱伊雖已嫁給了謝映為人婦,但在穆老王妃和連王妃看來,不過還是個小女孩罷了,因此也不去管她不似她們一般在位上坐著,而是去了前頭看熱鬧。
只見每艘龍舟上作為槳手舵手的男人們全都打著赤膊,露出結實的上半身,韓允嶸自然也不例外。朱綽顧不得害羞,兩眼放光地看著對方,片刻也捨不得移開。
朱伊兩姐妹也是後來才知韓允嶸可不是普通的文官,難怪能在屢屢刺殺中活下來。也是,虎父無犬子,韓允嶸從他小時會走路起,就是叫裴卿讓給嚴訓著的,失去記憶後,正好離家門不遠又是一家武館,沒了記憶,骨子裡的愛好卻沒有忘,就喜歡跟爹一樣舞刀弄槍。因此,雖寒窗苦讀,卻也強身不綴。
最吸引人目光的還不是他們清一色的赤膊,而是所有的舵手和槳手上身都繪著活靈活現的彩畫,每個陣營的圖騰都不同,分別是饕餮、鳳凰、麒麟、檮杌、夔、獬豸、犼、畢方,隨著一個個兒郎活動時起伏的肌肉而更加鮮活。
韓允嶸所屬樞銳營全都繪著火紅燦金的鳳凰,鳳凰不似饕餮猙獰剛猛,映在某些肌肉過於虬結的槳手壯漢身上不大適合,但是映在韓允嶸身上,與他流暢的肌肉線條與俊朗的面容倒是極為相彰,整個人站在陽光下,格外的優雅而威凜。
朱伊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隨即又開始找丈夫。謝映兩天前便去了柘湖縣檢視邊境布防,是今早才趕回,他們先前雖見了面,但還沒好好說上兩句話呢。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謝映,他倒是沒有上場,穿著身白色繡淺藍纏銀纏枝忍冬紋的錦袍,依舊清清慡慡地站在岸上,跟個她不認識的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