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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1:23 作者: 厘梨
    皇帝搭在膝上的手指收緊,幾不可察地抖動。他道:「敲窗以後呢?還發生什麼,可有人喚你之類?」

    「外頭風雪聲大,我與阿綽的喊聲也大,我沒聽清可有人喚我。不過……」朱伊心裡的確發憷:「接著我宮裡的太監常臨出去看了,我窗外那片雪地上一隻腳印也無。不知到底是何物在敲窗……」說到後面,朱伊聲音也在微顫。

    皇帝的手猛地捶到床上,呼吸聲越發濁重。他昨晚不停地做詭誕怪夢,無數奇形怪狀的死屍都撲到他身上撕咬,撲咬得最厲害的兩人之一,便是……

    就連他從夢裡醒來,也控制不住腦中的幻象迭生,令他如瘋魔一般胡亂揮舞……

    按理說他是真龍天子,什麼鬼怪敢近身?他也想過有人給他下了致幻致癲的藥,但他的食物飲水全部徹查,並無不妥,就連他昨晚臨幸過的甄惜的衣物髮飾也被仔細檢查。

    朱伊看著皇帝,上前兩步,問:「父皇這般問,難道是養和殿也發生了異事?」

    皇帝搖頭道:「這倒沒有,只不過最近宮裡鬧得厲害,我見著你們俱要問問。」

    朱伊點點頭:「父皇昨晚是否沒睡好?快些休息吧。」

    皇帝嗯了一聲。

    甄惜行至煙波門,獨自站到湖邊眺望半凝的湖水,一名老嬤嬤撿起她掉落的珠花,以極快手法換了支相同的,上前低聲道:「昭儀娘娘,白丸藥暫不用了,下回用這花中紅丸。」

    甄惜接過換過的珠花,神色複雜點點頭,在那嬤嬤轉身時,她叫住對方:「我聽說他得勝回京了,我想見他一面。」

    那嬤嬤看她一眼,道:「好,我會稟給主子。」又道:「娘娘記得用藥後皆要用百花水洗淨身子。」

    甄惜面色微變,答好。

    說是休息,但皇帝一直到下午才睡著,且睡到後半夜還未醒,朱伊實在撐不住如潮湧至的睡意,便歪在一旁紫檀嵌琺瑯扶手椅上打了會兒盹。

    太子走進內殿,第一眼看了皇帝,待第二眼看到睡著的朱伊,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太子笑了,走過去蹲身在朱伊面前,伸手想摸朱伊的臉,心下道----這般服侍父皇,你不如來服侍本太子,你以為父皇還能活多久?以為謝映又還能活多久?

    朱伊突然驚醒,看到近在咫尺的太子,第一反應除了尖叫就是去看皇帝的好歹。

    太子伸出的手改為捂住朱伊的嘴,眼底閃過一絲殺意。若面前這人不是他念想已久的朱伊,他決計不會留下她的小命。

    朱伊剛才在擔心害怕什麼?----以為他弒父?呵呵,弒父這頂帽子下來,他要想再順順噹噹繼承大統,怕就真的難了。

    朱伊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不掙扎也不說話,怕刺激到太子,任由他捂著,垂眼看著地面。

    龍床上突然傳來一個弱而沉的聲音:「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太子立即放開朱伊,轉身行禮道:「父皇!」

    朱伊心中突突跳得厲害,面上卻無波瀾,起身去為皇帝倒水。

    皇帝審視著太子,目光陰沉:「朕沒有召見,你又來做什麼?政事都處理完了?」

    「沒有,不過謝映與謝邵今早率軍回京,聞父皇聖躬違和,現下在殿外求見,想要探望父皇。」太子答道。

    前來探病的妃嬪和大臣都被擋回去了,不過這兩人……皇帝叫宣。

    聽到殿外太監高唱:「宣魏寧王世子、豫郡王覲見----」朱伊扭開頭,皇帝看她一眼。

    皇帝看著從容步來的謝氏兄弟二人,與他這副臥床的病體相較,簡直是丰神曜曜,英姿軒舉,胸中一股難抑的氣血翻湧,劇烈咳嗽起來。

    謝映與謝邵自是少不了關切,又是一番君臣恤下體上,互表衷腸。

    謝映只淡淡看朱伊一眼,便沒有再看。

    皇帝一直注意著謝映,也摸不透他如今心思。自從謝映提過一次想要求娶朱伊,就再也沒有表示過這方面的意思。

    皇帝也是男人,知道一個男人的熱情是多麼飄渺不定之物。有了熱情,還得進一步積澱,變成感情才行。便道:「不知二位賢侄可聽說,近來宮裡發生了些事?」

    謝映與謝邵皆是一臉茫然,紛紛表示不知。

    皇帝簡略提了兩句,道:「朕打算讓太后帶著幾位公主去瓮泉行宮住段時日,過了這陣再回來。想辛苦二位賢侄負責護衛太后與諸位公主安全,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謝映與謝邵自然領命。

    皇帝頷首,讓朱伊也一道離去了。

    一晚上幾乎沒合眼,朱伊的疲累可想而知,回到涌蓮堂便迫不及待爬上榻補眠。

    中途起身吃了晚餐,朱伊便要繼續睡,因為她知道,得等到晚上謝映才會出現。她希望當她一睜眼時,謝映便在面前。

    誰知尚未用完膳,彤貴妃笑眯眯引著顏玉兒過來了,道:「禧貞,和嘉郡主帶了點心來看你。」

    彤貴妃希望朱伊與顏玉兒打好關係好,對顏玉兒極為親熱,將人領進來便回前殿了。

    朱伊開始懷念從谷陽到湖州路上那段與謝映沒羞沒躁的日子了,不用見這樣多討厭的人。

    四下無人,顏玉兒開口便道:「嫂嫂。」

    朱伊眉眼冷下來:「顏玉兒,你胡亂叫什麼?」

    「呵呵,現在又有底氣了?」顏玉兒笑道:「不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麼,你跟我哥已有肌膚之親?」

    朱伊捏緊雙手,又鬆開,道:「顏玉兒,我為何那樣暗示你,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實話與你說,你哥給我下跪賠罪了,希望我忘記那些天的事。你不要逆他的意才好。」

    顏玉兒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朱伊笑道:「我說,你哥哥顏鳳欽向我下跪,求我原諒他的無禮。」

    從許久前同乘畫舫游丹水時,朱伊就聽出來了,顏玉兒很是崇拜她哥,想來顏玉兒只能接受顏鳳欽把她當玩意兒對待,哪能接受顏鳳欽私底下向她一個虛有其名的公主下跪行禮。

    果然,顏玉兒氣得臉色鐵青。朱伊淺淺一笑,自顧鑽進了被窩,道:「我要睡覺了,郡主請便。」

    顏玉兒冷哼離開,朱伊也抓著錦被冷哼,回宮了誰還怕她。

    朱伊睡得迷糊之際,感覺自己唇舌間被侵入濕潤柔軟之物,人也被摟在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里。她眼睛一下子還有點睜不開,嘴裡已道:「謝映,是不是你?」

    「嗯。」男人道。

    朱伊揉了揉眼,看清這張一天不見都令她想得慌的臉,回抱住對方,道:「前晚上可是你來敲過我窗戶?」

    謝映笑了笑,道:「是,嚇到公主了。」

    「真的嚇到我了。」朱伊往他懷裡擠得更貼近,又壓低聲音,生怕驚動什麼似的:「謝映,你說,那種東西,是真的麼?」

    朱伊睡覺時不喜穿太厚太多,地龍炭盆一起上,被褥也鋪得儘量暖和,身上的衣衫卻是力求單薄如夏,覺得這樣才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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