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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51:23 作者: 厘梨
    他就是個話簍子,出來就道:「姐,我告訴你,表哥可住我對面!」臉上充滿崇拜之色。

    「而且,表哥人特別好。」

    「……」朱伊神色複雜看著這孩子,從她進來這一小會兒,朱修黎已三次提到他表哥了。她從不知朱修黎這樣能攀親戚,關鍵是人家樂意做他表哥嗎?

    朱修黎來拉朱伊:「走,我們去找表哥玩兒。」

    朱伊剛才可沒看到謝映,不過她比照著太子的裝束想像了一下謝映,莫名地紅了臉。她板起臉道:「你不要總是纏著世子,會耽誤別人做正事。」

    「不會啊,表哥說最近都閒著,快走吧!」

    朱修黎硬拽著朱伊去找謝映,姐弟倆走到門廊,卻見對面突然出來個眼生的小宮女,宮女背後還站著謝映的隨侍沈星流,一臉的不耐。

    朱修黎就嘿嘿笑道:「自從表哥住到岫雲館,經常有宮女不小心走錯地兒。」語中不乏輕視。

    弟弟的無心之語讓朱伊腳下一滯,朱修黎還不知道,他姐姐也要去做同樣的事,這讓她心裡湧上羞恥和委屈。

    明明從前她就追求過謝映,為何現在要邁出這步如此艱難,朱伊仔細想了想,終於明白區別所在。以前是因為單純的喜歡,現在卻是想要對方的權勢。自然會有出賣自己的感覺。

    「姐,你怎麼啦?不舒服?」朱修黎歪著腦袋看朱伊。

    「沒有。」朱伊道:「阿黎,姐姐下次來看你,我想起我那邊還有急事。」

    也不顧朱修黎在後面大叫,朱伊帶著宮女說走就走了。朱修黎愣愣轉向不知何時走出來的謝映:「呵呵,表哥,女人就是事兒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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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伊借著為太后抄經的由頭,除了匆匆看過幾次朱修黎,一連十來天沒有出門,直到皇上宣她去御書房。

    朱伊進了書房,一眼就看到紫案邊兩個對坐的男人。

    年長之人一襲明黃團龍常服,面容和藹,正是當今天子。

    年輕的那個穿著暗紫底蟠螭纏雲錦袍,用玉簪挽著長發,是謝映。

    朱伊上前行禮:「父皇。」

    「禧貞來了。」皇帝笑著起身,指著案上的玉子棋盤道:「朕與守煦在推演九木譜的殘局,但他總是藏拙,讓朕沒法盡興。你來代朕同他下兩局。」

    朱伊眨眨眼,她棋力高低不就,比皇帝差了不知多遠,讓她跟謝映對弈?嘴上應道:「是。」

    立即有太監為皇帝另設了個座。謝映站起身,等皇帝坐下,才與朱伊一齊落座。

    九木譜棋局暗合排兵布陣之法,朱伊落子很是謹慎,十多子後,她的眉心便蹙起來,黑子拈在雪筍似的指尖頓著,小手指不自覺的蜷曲,越發形得那隻手柔軟可愛。

    謝映就一直看著那隻懸著的手。

    皇帝突然開始指點朱伊。觀棋不語,父皇曆來講究這個,今天是怎麼回事。朱伊忐忑,總覺有事會發生。

    果然,皇帝輕嘆:「守煦賢侄一早就來請辭回魏州,朕實是感到不舍。」

    朱伊手下一頓,謝映這樣快就要走了?不過,藩王們都是土皇帝,謝映在魏州過得不知有多瀟灑恣肆,比起在京里受約束,自是想儘快走人。

    皇帝又道:「守煦難得回京,倒不如留下來。你幫著你爹將魏州治理得極好,朕希望你多與太子探討。皇后也總是念叨著想讓你多陪陪她。再者,半年後各藩朝見,你總歸也要再次入京,也省下一去一返的遠途跋涉。」

    房間裡靜得可聞針落聲,朱伊心跳加劇,皇帝這番話在情在理,不斷往謝映臉上貼金、打親情牌,可實質上,就是不想放謝映回魏州而已。這就算談不上要對方在京為質,至少也是對謝家的敲打。

    但謝映高傲自負,素來又狡猾,以謝家今時軍威,他豈會輕易就範,想來會編排個妥帖的理由拒絕。

    朱伊忍不住瞄了瞄謝映,想看他此刻表情。

    謝映的餘光自然發現了朱伊的小動作,他並未找藉口推卻,應得很自然:「皇上所言極是,是臣考慮不周了,臣遵旨。」

    皇帝斂著的眉頭慢慢打開,謝映沉默不語時,身上頗有股山嶽之勢,令他幾乎忘記面對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後生小輩。他很清楚,此子將是國之脊檁,也是心腹大患。

    朱伊才心神不寧從皇帝那兒回來,彤貴妃又派人讓她過去。

    彤貴妃擯退宮人,頭一回沒叫朱伊坐,甚至看都沒看她,只把玩自己新染的指甲。

    她過一會兒才道:「禧貞,我聽說,你最近去看阿黎,一次也沒踏進過謝映那屋。」

    朱伊一聽,就知道是朱修黎身邊有人盯著她的舉動。

    她說出準備好的說辭:「母妃,世子根本不給女兒機……」

    彤貴妃冷笑打斷她:「你倒是學會對我陽奉陰違了。」

    朱伊的微笑褪去。彤貴妃道:「你是不是覺得,靠顏色去吸引男人,是下賤女子才做的事。甚至覺得你母妃我,也是以色侍人,低皇后一等。」彤貴妃以媚得寵是宮裡公開的秘密,私底下,皇帝還給她起了個「桃花娘」的愛稱。

    朱伊趕緊道:「女兒怎會這樣想母妃,母妃是女兒最尊敬的人。若是沒有母妃,我和七弟怎能平安長大。」她對彤貴妃自然有孺慕之情。

    彤貴妃一笑:「說得倒是很好聽。」她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乏了。」

    朱伊站在原地,彤貴妃又說了兩次下去,她才終於轉身。

    「我真是失望。」彤貴妃突然幽幽吐出幾個字,讓朱伊離開的身形僵住。

    然後她就聽到彤貴妃的嘆息:「辛苦養大個女兒,看來是白養了。萬事都得我一個人承著,還要做盡壞人。活該她一個人是貴重的。」

    她停了一下:「也是,人家很快就能嫁出去做王妃,又不會如我這般受主母磋磨。自己過得好就成,誰還管我與阿黎今後在這宮裡是死是活啊。我真是傻,以為她會是個知恩圖報的,結果只顧她自個兒呢。有些人以後都不用來我這了,只當沒有我這個母親,也沒有阿黎這個弟弟罷。」

    彤貴妃說得慢,一字一字,像刀尖一樣鋒銳,朱伊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抖得厲害,聽後面徹底無聲,她才迅速走了。

    第二天清早,綿風從檀奩取了支累金嵌粉珊瑚倒琵琶簪,斜斜插進朱伊的單螺髻:「公主昨晚睡得不好啊。」

    不必綿風提醒,朱伊也瞧見了鏡中人眼下淡淡的青影。她皮膚瑩潔如雪,稍有痕跡,就格外明顯。

    朱伊端詳著鏡里的自己。她的發跡不像謝映那樣的鬢若刀裁,還有個美人尖,也不像朱綽那樣圓而分明,那條線圓的倒是好看,卻生著細細的絨毛,柔軟而微卷,永遠也留不長。朱伊翻過的相書上說,她這種髮際,代表與父母的親緣淺薄。

    當謝映看到一個人出現在他門外的朱伊時,略有些意外。

    「世子。」朱伊抬手別了別耳發:「能讓我進去說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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