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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9:56 作者: 一字眉
    「因為你騙我!」程恩恩的眼淚唰地一下滾落,眼睛赤紅,聲音因為忍耐顯得更加委屈,「我哥明明是在醫院搶救無效死的,你告訴我他葬身大海……我本來有機會見他最後一面,你瞞著我,不讓我見……全世界我最相信你,可是你騙我。」

    她終於還是從江與城的手中掙脫開,往後退了幾步,帶著恨意的眼睛瞪著他。「你如果真的問心無愧,為什麼要這樣騙我?」

    手心空了,夜裡的涼意無形鑽入皮膚,針扎一般密密麻麻的尖銳。

    沉默半晌,江與城回答,「是你哥的意思。他不想讓你看到他受傷的樣子。」

    「我不相信。」程恩恩斬釘截鐵地搖頭。她用手背蹭了一下眼淚,「我哥不會不見我的,他怎麼會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不可能的……」說到最後已經哽咽。

    被打撈上來時還有生命體徵的幾個人中,程禮揚的傷勢最重,當時已經只剩最後一口氣,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樣活下來的。爆炸讓他近半身體呈現焦黑,一條腿折斷扭曲,骨頭刺破皮肉穿出,還有幾處飛機殘骸如利刃刺入身體,最嚴重的一塊在右胸口,傷了肺葉。

    那副慘狀,江與城都深深震撼,見到程禮揚的第一眼,便明白為何電話里特意叮囑「別帶恩恩」。

    彼時幾乎斷了氣的程禮揚躺在已經染滿血的白色床單上,氣若遊絲地笑了一下,說:「我怕她以後想起我,都是這副血淋淋的樣子,會做噩夢。那個傻丫頭,膽子小,會嚇到。」

    「他怕你以後你想起他,會做噩夢。」江與城聲線低沉。

    這句話讓程恩恩霎時失聲痛哭,蹲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她看過程禮揚的死亡證明與傷勢報告,那一個一個殘忍的文字,深深刻在她的腦子裡,讓她在多少個晚上一想到便控制不住地大哭。

    她的哥哥那麼好,為什麼要遭受那樣慘烈的痛苦?

    「就算是噩夢,我也想見到他!」程恩恩哭得嘶啞,緊攥著拳頭,「我怎麼會怕他,他是我哥哥呀……」

    江與城默然。

    良久,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抱她,程恩恩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

    「我哥受了那麼多的苦,為我承受了那麼多,他只有我,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在乎他,我卻讓他孤零零地離開了。他臨走之前,一定在念著我,可是我離他那麼遠……我沒有和他告別,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你騙我什麼都可以,但是這個坎,我一輩子都過不去。」

    壓抑的沉默在昏暗的客廳蔓延,靜得出奇,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程恩恩抑制不住的哭聲。

    時鐘也慢下腳步,以免驚擾。

    很久之後,噠地一聲,江與城將一枚鑰匙放在白色桌面上。

    如同靜止一般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江與城將茶几邊上放著的一袋子書提起,擱到茶几上頭,「你的課本都在這兒。高考我已經替你報過名,學籍那些你不用擔心,都安排好了。」

    程恩恩的眼睛已經哭腫了,臉埋在胳膊里,聞言也不抬頭。

    「我請了一位退休的數學特級教師給你做一對一輔導,下周一開始上課。」

    程恩恩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江與城看了她一會兒,說:「起來。」

    程恩恩不理他。

    「他在飛機上給我寫過一封信。」江與城說。

    這句話仿佛一個開關,程恩恩立刻抬起哭得亂七八糟的臉,仰著腦袋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想看嗎?」若不是此刻的氣氛太壓抑,而江與城的神態又太冷靜,倒是像極了拿著糖果誘惑小朋友的怪叔叔。

    剛才還對他又恨又氣的程恩恩,上鉤上得格外利索,還有點沒搞清狀況,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封信,先懵著點了下頭。

    「起來。」江與城再次道。

    程恩恩立刻站起來,主動向他走來,還帶著哭腔的聲音輕輕問:「什麼信?」

    江與城抬手幫她擦眼淚,她也沒躲。江與城把她臉蛋、眼角的淚痕都抹掉,收回手。

    「去睡覺,等你明天早上冷靜下來,再給你看。」

    「我想現在看。」程恩恩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抽噎。

    江與城垂眸看著她:「不聽話?」

    程恩恩抿了抿嘴唇,雖然不情願,還是忍辱負重地回答:「聽話。」

    江與城「嗯」了聲:「去睡吧。」

    第77章

    那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變故, 往往都有預兆。

    誠禮科創是江與城和程禮揚攜手創立,一個負責經營, 一個專注研發。程禮揚去世之時, 正是誠禮的上升期, 他作為研發團隊的核心, 總有些不得不出差的時候。

    有一天也不知怎麼, 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突然提了一句:「最近總是跟飛機打交道,萬一碰上個什麼事故,就只剩恩恩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了。」

    然後對江與城說,「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兄弟的份上, 我就把她託付給你了。要是哪天我真不在了, 你千萬得幫我照看著,我就這麼點牽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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