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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9:56 作者: 一字眉
程恩恩沒話找話地說:「江叔叔,您太太貴姓啊?」
江與城平穩地發動車子:「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問問,等到見面,我應該怎麼稱呼她啊?」
畢竟她要給江小爺做家教,應該會見到他媽媽,稱呼阿姨好像不太合適,女孩子都不喜歡被叫阿姨的。
江與城瞥過來一眼:「她不在。」
「哦。」程恩恩說,「她去出差了嗎?」
江與城短暫沉默了片刻,「也許吧。」
程恩恩瞄他一眼。
什麼叫也許吧?
江與城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他打開藍牙耳機接通,程恩恩聽了幾耳朵,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用尬聊了,她就放鬆了,視線往窗外看。
程恩恩的家,在發展緩慢的一個老舊城區,曾經是「老大哥」一般的存在,九十年代前的許多老工廠建在那裡,但在經濟的迅猛發展和新舊更替中,日漸落寞。
車漸漸駛入城區,濃郁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程家在一棟紅磚筒子樓,一樓,車在樓下停穩,乒桌球乓的聲音已經隨著煙味一起飄散出來。
這樣的老房子有著城市電梯房缺乏的特色,大家庭式的鄰里關係,抬頭不見低頭見。程恩恩的印象中幼時有許多玩伴,但不知為何回憶起來,卻連一張面孔都記不清了。
奔馳與灰撲撲的周圍格格不入,乾淨的車身顯得閃閃發光。江與城剛摘了藍牙耳機,又有電話進來。
程恩恩下車,正要揮手告別,見他打開車門也下來了,站在那兒,朝她勾了勾手指。
程恩恩繞過車頭向他走過去,見他眉頭微微下壓,面帶不虞,對著手機道:「……讓他明天一早滾回來,自己給我解釋。」
好嚴厲。
她正想著,忽然發現他抬起手,伸向她,嚇得情不自禁一縮脖子。
江與城目光上移,往她緊張兮兮、悄悄往後躲的臉上瞥了一眼,手上動作沒停,一直伸到她左臉旁邊,捏住帽兜一側的那根抽繩,往外拉。
----剛才穿得急,繩子掉衣服里了。
他慢悠悠地,一點一點,拉得很慢,程恩恩都能感覺到繩子粗糙的表面從皮膚上緩緩摩擦而過的路徑。
莫名地,程恩恩想到那次他將手機插入她胸口口袋……大概是個人氣質原因,這些普通的動作被他做起來,總有一種犯罪的感覺。
繩子蹭過的地方有點癢,還是在胸口,程恩恩身上跟爬了螞蟻似的不自在。偏偏對方還在講電話,她不好意思打斷,自己伸手飛快把繩子剩下的部分拽了出來。
江與城還是沒鬆手,對著話筒說著:「嗯……通知部門主管明天下午開會,資料發到我郵箱……」
一邊用拇指與食指捏著那根繩子,不緊不慢地從上捋下來,直至尾端。
程恩恩不知道哪裡覺得怪怪的,還沒感覺明白,他已經放手,掛斷電話,手機放進口袋。
然後抬起淡然的眼,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聲線低而沉:
「進去吧。」
第13章
樓道有點暗,程恩恩走到家門外,敲了敲門。
「誰啊?」裡面方曼容喊了一聲。
程恩恩提高聲音:「媽媽,是我。」
「自己沒帶鑰匙啊!」方曼容的嗓門夾雜在麻將聲中,「等會兒的,正等著自摸呢。」
程恩恩就站在家門口,等著這一局打完,麻將機嘩啦嘩啦的洗牌聲中,終於有人來開了門。
撲鼻就是嗆人的煙味兒,方曼容手裡夾著煙,犀利的目光隔著煙霧掃視程恩恩。
程恩恩也在打量她。然後慚愧地發現,自己不僅連同學的樣貌不記得,連親媽都陌生了。
「誰回來啦?」有人問了聲。
方曼容轉身往裡走,諷刺一句:「還能有誰,玻璃公主出院了唄。」
三個牌友,程恩恩全不認得,方曼容的牌搭子很多,附近幾個小區的都有。她向那邊問了聲叔叔阿姨好。
抽菸的只有兩人,家裡頭的煙味即便沒棋牌室誇張,也不像正常人家。程紹鈞自己不抽菸,每每回家都因此大發雷霆。
家裡的一切倒是都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飯桌上好幾塊油漬的格子桌布;一條腿太短在下端粘了泡沫的椅子。多年未清洗青色泛灰的窗簾;窗台上枯死的仙人球和半死不活的蘆薈。
三個臥室並排的格局,主臥靠近門口,程恩恩的房間在最裡頭。第二間屋子關著門,程恩恩猛地一下子想不起來那個房間是幹什麼的,但也沒有留意,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去。
門上貼了一張剪紙的福字,推開門,簡樸的陳設,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一米二的小床貼牆放置,床頭原木色的小柜子上擺著檯燈,窗戶下是很小的一張書桌,右側牆上打了兩層置物板,兩排舊舊的書,衣櫃在對面牆角。
程恩恩打開衣櫃收拾衣服。自從腦袋受了傷,無論人和物,都像重新認識一次,她對於衣服看起來陌生這件事已經不感到奇怪了。
反正款式都是她習慣的,衛衣、毛衣、牛仔褲,熟悉的馨香是她喜歡的洗衣液的味道,挺清淡的,不粘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