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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2:15 作者: 星旅
    雖二人出殿的時刻相差有距,但繆靳幾乎未費什麼力氣便追了上去,短短几百米的距離,他的情緒已然從驚怒,恐慌轉化為詭異的平靜,他甚至冷靜下來想他的妤兒果然狡猾,先時刻意與他提起五年之期將至虛晃一槍,實則是在事時出其不意,好一招聲東擊西,好一招兵不厭詐。

    然當他帶著欣贊的陰翳鷹眸在喝開禁衛人牆看到空無一人的前方時,盡都化作了無以言表的驚慌震怒!

    他甚至於在眾衛面前失態的踉蹌兩步而後失聰失明般聽不見任何聲音,也不記得去質問,他滿心滿眼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他的妤兒不見了,她再次被上天奪走了!

    而待他理智回籠,耳目恢復聲色時,竟發現自己正站在殿頂抬腿欲向天上去。刺骨的寒風似刀一樣急急刮來,也令得他神智驟清,無視下方面露驚愕的侍衛,也不需向誰解釋他方才失智的行為,徑直從兩層樓高的檐上跳下,面色黑沉可怖的對凃零寒聲吩咐:「速速傳令下去,無朕之令,不許天后與太子出宮門一步!」

    而後便著人速去牽馬,自己則疾步向宮門行去。他的妤兒已經被他絕了回天之路,她也已在此地留下血脈,她便絕無可能再回得去,她一定是使了障眼法,她此刻一定已經往宮門去了!

    可還未走出多遠,便被又一道禁軍攔下。

    「給朕退下!」

    然前方禁軍卻未曾聽令退下亦不曾讓開前路,卻是齊齊下跪姿態卑微但堅決道:「啟稟天帝,天后娘娘命我等在此阻攔,臣等不敢違抗天后娘娘之命,還請天帝恕罪!」

    繆靳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竟會被自己的禁軍所阻,而這,全是他放任的結果。緩過心中欲窒息的悶痛,他未在地上眾人身上多費口舌,冰冷森然得似是從地獄而出的嗓音怒然喝道:「將不尊帝令之人盡數拿下!」

    身後跟隨的禁軍二話沒說便一擁而上將跪在地上的一眾禁軍同袍拿下,而奇怪的是這些人也無有絲毫抵擋反抗,無比順從的便被人押了下去。

    然而繆靳的心情並未因眼前的攔路石消失而好轉,甚而在行至下一道宮門時再次見到跪地攔路的禁軍時,他已然怒極反笑,卻是一言不發,連腳步都未停下便揮手令人將人押離。

    如此連掀五路絆腳石時,他的御馬終於被人牽來,而他亦未做絲毫停頓便翻身而上,於這巍峨尊貴的皇宮大內策馬疾馳。

    彼時,紀妤童已與小太子乘坐天后鑾駕行至宮門前停下。

    繆曦昭乖乖的握著母后柔軟溫暖的手,從他被含英姑姑穿戴整齊接入車架坐穩,到金鑾殿二門外安靜等候,再到母后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愉悅飛揚的氣息開門而入,甚至到聽到母后眸光灼亮面露鋒芒的對鑾架外下出一道又一道針對他父皇的鳳令,他都始終未問一詞。

    雖然一切他都懵懵懂懂,可他隱約知道,他的母后要離開了,而且是要帶著他一起離開的,僅僅只是因為他未被母后留下,他便已經萬分開心。他只知道只要能跟母后在一起,去哪裡他都願意!

    紀妤童感覺到身側小人灼烈的視線,命人將車門打開,側過臉垂眸看他,正對上他含著滿滿濡慕渴慕又心滿意足的晶亮雙眼。

    這樣的目光看得她心中驀地一酸,她雖然無數次告誡自己孩子是無辜的,更是在她選擇留下他的時候他便已經是她不可推卻的責任。

    可儘管如此,在面對他的時候,她的心情總是複雜的,她可以不去對他遷怒,可她卻很難對他表露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愛,而更多的,是她對他算得上是嚴厲的教導。

    她知道他雖然小,但他是聰明的,尤其孩子要比成年人更加能敏銳的感覺到人的喜怒,所以他對她是想要親近又不敢放肆的。她知道自己對他是愧疚的,不僅是她未能盡到母親的責任,更是因在她與繆靳對他教導時,他所接納的不同理念灌輸後理解的防範。

    「昭兒,母后欠你一個道歉,我沒有問過你的意願便將你帶走,更是一意為你規劃了你的人生。但是母后向你承諾,等你成年的時候,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紀妤童看著他驀地大睜的眼睛,動作輕柔的拉過他蹲下身來,母子二人平等對視,她目光柔和的看著他,輕聲說道:「現在,我要將你帶到另一個地方生活,在那裡你依然是一國太子,只是在那裡,唯獨沒有你的父皇。但是如果你願意,我會派人將你送回來讓你與你父皇生活一段時間再將你接到我的身邊。昭兒你告訴我,你願意跟我走嗎?」

    「昭兒願意!」

    繆曦昭甚至連思考都不曾有,便連著她的話大聲回答。他的母后這樣溫柔的看著他跟他說話,他的眼淚都快要控制不住掉下來了。

    他當然願意,他一千一萬個願意。甚至於他母后說以後會送他回來與父皇同住他都打心眼裡排斥。他的父皇眼裡只有母后,只會跟他爭母后,他少有的幾次跟母后親近便被他的冷麵父皇打斷,父皇只會冷酷嚴肅的教導他,嫌棄他,他才不要跟父皇一起生活!

    「母后去哪裡,昭兒就去哪裡,昭兒想一直跟母后在一起!」

    孩童的感情總是濃烈的純摯的,紀妤童看著他含在眼眶裡的薄霧,輕輕以手覆了上去,深吸口氣壓下心中酸澀,啞聲說了句好,便站起來。柔軟的手堅定的握著他,帶著他走出了華麗的鑾駕,堂堂面對聚集在宮門前面露虔誠的百姓,以及身後愈見逼近策馬而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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