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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5:49:28 作者: 袁與年
    他見過那個人,以他嚴苛的審美也不得不承認,那人長得還湊合。

    但知道這件事後,他突然覺得那人長得真醜,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要是他早些說出口,她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上那個醜八怪?

    當何境又告訴他,她是從大二開學開始喜歡時,他懊悔到無以復加。

    他錯過了整整一年的機會。

    無數次,無數次當她笑著經過他身邊時,如果他開口說句「同學你好」,事情可能就會不一樣。

    當他知道她有喜歡的人後,一切好像就開始失控了。

    昨天,他和那人狹路相逢。

    已經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又或者彼此都對對方恨之入骨,同時揮了拳。

    那是他有生以來,打得最酣暢淋漓、毫無保留的一架,有多喜歡,下的手就有多狠。

    估計那傢伙也一樣。

    這不僅是一場爭鬥,也是進攻的號角,彼此都挑明了意圖,他不會再退縮。

    然後,收穫了意料之中的失敗。

    曲子彈到最後一段。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彈的曲子,那時候,他的技術還很生疏,而現在,他已經能流暢彈完整曲。

    其實,那個下午他的心情很不好。和何境的吉他比賽輸了,他被迫第一次拿起貝斯。

    他磕磕絆絆彈了一下午,結束時,臭著一張臉出門。

    暮色中,她突然闖進他眼眸,是那個昏沉午後,唯一的亮色。

    最後一次撥弦落下,唐宥拿著自己的貝斯,離開了排練室。

    他不會再彈貝斯了。

    -

    謝義平的這次歸國無聲無息,就像他上次辦完離婚當天出國時一樣。

    那時候謝宜銘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跟父親,多少盡點父子情誼,於是在當晚給他打了通電話。

    沒人接,後來才知道,彼時他已經坐上了飛機。

    周末,謝宜銘慣例回家住,抱著兩隻小狗在沙發上看電影。

    是部動畫電影,他不愛看,但是選片時,兩個小傢伙衝到屏幕前,對著海報上的小狗叫個不停,他只得妥協。

    百無聊賴地看到一半時,門忽然開了,他下意識以為家裡闖了小偷,正琢磨著拿什麼防身時,便看到了父親的那張臉。

    「喲。」謝義平的腳步頓了一下,「怎麼多了只小雜種。」

    「領養的。」謝宜銘本能地將謝謝抱緊了些。

    這套別墅之前多少也算是他們三口人的家,然而絕大部分時間,住在這裡的只有謝宜銘和小博美。

    兩人各自的房產很多,雖說是共同財產,但一早劃分清楚,離婚時誰也沒占誰便宜。

    謝義平大部分時候住在他的女友家,或者把女友帶去別的房子裡,這是謝宜銘唯一欣賞他的一點,至少他很少當面看到父親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但如果他知道,謝義平把他當時未成年的兒子也看作了對手,他或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這次,也不知是謝義平還沒交上新女友,又或者是把對方暫留在了大洋彼岸,不願獨對空房的他,終於想起了這處。

    他隨意在沙發上落了座,小博美明明不是第一次見他,但仍然嚇得狂吠,一陣風般卷到了另一側,和謝謝窩在一起。

    「這個小畜生,每次見它都鬼喊鬼叫。」謝義平嫌棄地看它跑遠。

    謝宜銘伸長手臂,安撫著小博美,嘴裡開門見山道:「爸,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是最後一次回國了。」知道他不會主動服侍自己,謝義平自覺地拿出杯子,給自己倒上一杯水。

    爺爺奶奶已經離世,工作重心一早轉移,婚也離了,對謝義平來說,此地唯一需要解決的,就剩他了。

    謝宜銘「哦」了一聲。

    「我這邊已經幫你找好了幾個學校,排名都不錯,推薦信也有著落了。你最近先去考個托福試試水。」說完,謝義平抿了口水,似乎有點燙,他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

    謝宜銘看了眼旁邊新買的冷水壺,又默默收回目光。

    「我不打算出國。」謝宜銘說。

    「你這兒有沒有冷……你說什麼?」謝義平氣得猛地把杯子放上茶几,熱水濺到他手背,疼得他一縮手。

    相較之下,謝宜銘顯得過分平靜,一隻手還有空撫摸兩隻小狗:「我說,我不出國。」

    「你什麼意思?」謝義平咄咄逼人地看著他,「我說了以後我不回來了,你聽不懂嗎?」

    「我知道。」謝宜銘面無表情地望著電視上暫停的電影畫面,「但我只想留在國內。」

    謝義平深呼吸了三口,似乎在竭力壓抑怒氣。

    「你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話?」他問。

    「沒有,她已經有新家庭了。」

    「那你當初說跟我,是什麼意思?」謝義平冷笑一聲,「你留在國內,我要你有什麼用?每年把錢打水漂嗎?」

    謝宜銘懶洋洋地躺靠在沙發上。

    他在思考,思考他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你還年輕。」最後他說,「可以再要一個。」

    有陣掌風襲來,謝宜銘眼疾手快,先一步扼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力量之間的博弈。一個人到中年卻尚且力壯的男人,和他那身心都終於成熟的兒子,彼此青筋爆凸,一條粗糙泛黃的臂膀,被攥在雪白修長的五指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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