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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那就是你吧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玉兒反問蘇麻喇:「靈昭若想做皇后,有錯嗎?」

    蘇麻喇一時語塞,垂下了眼帘。

    眼下後位空懸,距離中宮最近的人,非翊坤宮昭妃莫屬,不讓人家做是一回事,連想都不讓人家想,就是皇上沒道理了。

    就算想都不讓人家想,也不該去欺負人,可這半年來的光景,皇帝對翊坤宮的態度,明擺著在欺負昭妃。

    若非昭妃掌權六宮多年,若非上頭太皇太后和太后兩宮支持,只怕連那些小貴人小常在,都能欺負到她頭上去。

    「罷了。」玉兒說,「由著他吧,總要有一件事,順著他的心意,玄燁本是個脾氣倔強且固執的孩子。」

    「可時間久了,恐怕叫大臣們捉了把柄。」蘇麻喇說,「這還是其次,若是把昭妃娘娘逼瘋了,豈不是太可憐了。」

    玉兒說:「可是玄燁從九年前就不喜歡她,我們能怎麼辦?」

    蘇麻喇嘆息:「大李子說,他也摸不清皇上最近究竟在想什麼,有一陣以為要寵幸布常在,可轉身就撂下了。」

    玉兒冷靜下來,道:「別催他,更別強迫他,只要江山穩固,就算犧牲後宮的女人,就拿我來生來世的福分抵消吧。」

    是年,皇帝於臘月十九日封印,封印後直接到鞏華城住了兩天,連帶著南邊戰事也讓大臣們一併去鞏華城行宮商議。

    歸來後,休息不過兩日又要出發,但小年前這一天,狂風暴雪,玉兒下嚴旨,不許玄燁出宮。

    祖母難得下令,玄燁也不敢違抗,一乘暖轎到寧壽宮請了安,從北邊繞過來,看一看神武門外暴雪受災的情形,便要接著去慈寧宮。

    皇帝的暖轎里,寶座底下的炭盆燒得滾熱,玄燁年少氣盛,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熱氣,實在悶得慌了,他總會挑開帘子放些冷氣進來。

    此刻,隨手挑起窗簾,便見路邊站著倆個子高大的太監。

    宮裡冬雪天可免了太監宮女遇見主子就下跪的規矩,但他們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寒風吹開他們的衣袍,露出一個姑娘被逼在牆根,那麼冷的天,整個兒窩在雪地里。

    轎子很快就從他們面前走過,玄燁心裡莫名地一顫,不自覺地出聲:「停下。」

    暖轎的行徑,戛然而止,大李子上前問:「皇上,有何吩咐?」

    玄燁問他:「做什麼把一個宮女逼在牆根下?她做錯了什麼?」

    大李子朝後方看了看,忙道:「咱們往這兒走,這姑娘攔在路中間,也不知長沒長眼睛,直挺挺地迎面來,奴才就派倆太監把她摁住了。」

    玄燁苦笑:「這麼大的風雪,她撐著傘頂著風,看不見前路,也聽不見動靜,不是很尋常?」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是,奴才這就命人放了她。」

    玄燁卻說:「把她帶過來了。」

    大李子不敢二話,趕緊命人把那小宮女帶到御前,柔弱的姑娘跪在雪地里,凍得瑟瑟發抖,可能更多的是因為害怕。

    「你是哪裡的宮女?」玄燁問,「這麼大的風雪,一個人在宮裡瞎走做什麼?」

    小宮女低垂著腦袋,根本不敢出聲,還是大李子催促她:「皇上問你話呢,抬起頭來。」

    「奴……奴婢是鍾粹宮的宮女。」跪在地上的,正是布常在身邊名叫嵐琪的姑娘,她抬起被凍得通紅的臉蛋,冷靜下來,好生回答皇帝,「奴婢是布常在的宮女,今日榮貴人做東請各位主子去喝茶小聚,可是風雪這麼大,布常在前幾日風寒才愈,今日實在不宜出門,所以奴婢要去榮貴人的宮苑,向榮貴人告假。」

    嵐琪想了想,叩首道:「奴婢實在是沒有看見皇上聖駕過來,衝撞了皇上,罪該萬死。可是奴婢還要去向榮貴人告假,請皇上允許奴婢事後再去慎刑司領罰。」

    大李子乾咳了一聲,責備道:「皇上什麼話都還沒說,你瞎起勁什麼?」

    玄燁淡淡一笑:「她的傘都破了,你們給她一把新傘,這裡到榮貴人屋子裡還有些路。」

    大李子連忙應下。

    玄燁放下帘子,裡頭悠悠傳來一聲:「走吧。」

    暖轎繼續前行,偶爾有一絲絲寒風從窗口飄進來,驅散轎子裡的悶熱,愜意又舒坦,玄燁默默地想,果然又遇見了。

    「那就是你吧。」玄燁自言自語,「朕不會虧待你,會給你榮華富貴,其餘的,該承受的該面對的該犧牲的,那也是榮華富貴的代價。」

    慈寧宮裡,大阿哥保清被送來太祖母跟前,結實可愛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十分討玉兒喜歡,頑皮的時候能上房揭瓦,但聽話的時候,也能好好跟著玉兒,由太祖母把著手寫字。

    玄燁來了,見著喜歡,換他教兒子寫字,父子倆亦是說說笑笑。

    如今,保清還只會用簡單的短語字詞來表達他的意思,咿咿呀呀連帶比劃,卻讓玄燁恍然想起,承祜走的時候,就這麼大。

    玉兒眼見得孫兒神情落寞,命乳母將小阿哥抱走,帶著玄燁到暖閣喝茶,問了幾句三藩的事,想把他的情緒轉開。

    反而是玄燁主動提出:「皇祖母,來年又是選秀的年份,是不是?」

    玉兒道:「禮部避開你,已經來問過我,我讓他們等一等,等你的旨意。」

    玄燁頷首:「是,就讓他們照規矩辦。」

    玉兒想了想,才道:「是想讓宮裡有些新人?」

    玄燁卻直白地說:「傾弦到了選秀的年紀,拖下去,佟家的人該坐立不安疑神疑鬼,讓他們早早安心吧。」

    玉兒苦笑:「皇上真要把那小丫頭選進來?你知道你小舅舅,把她教導成什麼脾氣了嗎?」

    玄燁毫不避諱地說:「再壞,也不能殺人放火,除此之外,由著她去吧。」

    玉兒便直言:「你是想有人來,與靈昭的地位抗衡?」

    玄燁的眼神是空洞的,捧著茶緩緩喝下,應道:「不是抗衡,是傾弦的出身,值得她擁有尊貴的冊封。」

    「玄燁,你若有不願對我說的話,皇祖母不會追問你。」玉兒道,「但皇祖母希望你能聽我一句,你可以不喜歡昭妃,可以不立昭妃為皇后,但不要折辱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讓她蒙羞讓她下不來台,除此之外,皇祖母不會幹涉你任何決定。」

    玄燁卻淡淡一笑:「皇祖母,鈕祜祿氏敏感且脆弱,九年多來,朕為了顧及她的心情,處處考慮周到,處處費心,任何事總要想一想,她是不是會不高興。但是從今往後,朕再也不願費心,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玉兒一語戳中玄燁的心思:「可過去的九年,你考慮的那一切,不是為了靈昭,是為了舒舒。」

    玄燁放下茶碗,冷漠地對祖母說:「是,所以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玉兒說:「她好歹為你……」

    玄燁打斷了祖母的話:「她可以繼續這樣活下去,擁有和以往一樣的尊貴和榮耀,只要別求更多的。」

    玉兒讓自己冷靜,調整心情,平和地說:「是想讓傾弦成為皇后。」

    玄燁搖頭:「誰也不想,那個位置,能拖多久是多久,沒有皇后,三軍照樣打仗,沒有皇后,百姓的地里依然能種出莊稼。」

    玉兒心中嘆息,道:「皇祖母知道了,玄燁,放輕鬆些,只要皇祖母不逼你,沒人能逼你。」

    可玄燁的眼神,卻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仿佛停滯了一瞬,才抬頭道:「多謝皇祖母,孫兒記下了。」

    那日傍晚,靈昭接到皇帝的旨意,說雖然為了大行皇后之故,今歲除夕不擺宴,但太皇太后和太后健在,不宜太過悲傷。

    至明年,一切重新開始,正月十五時,在慈寧宮擺宴,宴請王公大臣。

    操持一場宴席,如今對靈昭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她照著玄燁的吩咐去做就好。可是那天夜裡,玄燁明明來了翊坤宮住宿,他既然自己要來,又何必打發小太監傳旨,且當天晚上,皇帝倒頭就睡,什麼話都沒說。

    那之後連著數日,皇帝都留宿在翊坤宮,外人看起來昭妃娘娘復寵,風光無限,可屋子裡到底是什麼光景,只有靈昭和玄燁自己知道。

    除夕前一晚,靈昭忍無可忍,問坐在燈下看摺子的玄燁:「皇上,臣妾做錯了什麼嗎?」

    玄燁疲倦地抬起頭,反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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