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同心結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湯若望的案子,在玄燁的堅持下,再次被擱置,大臣們見小皇帝態度堅決,紛紛附議,說皇上大婚在即,不宜大開殺戒,這件案子推遲再辦也不遲。
至於其他的,玄燁沒有說鰲拜半個不是,還當朝下旨,要為二皇姐和鰲拜的侄子,舉辦隆重的婚禮。
鰲拜不得不跪下謝恩,弄得顏面掃地。
四年多來,君臣之間第一次明著出現矛盾,縱然玄燁溫和應對,矛盾終究是矛盾。
散朝後,大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鰲拜越來越老,可皇上漸漸長大越來越聰明沉穩,四年前或許還是個孩子,在那龍椅上坐了四年,傻子也坐聰明了。
年輕氣盛的少年,還能被繼續壓著欺負?
這朝廷,早晚有一場震盪,鰲拜一個外臣,若要弒君篡位,必定天地不容,他最終只會有三個結果。
一則服軟老實,得皇帝恩賜頤養天年,再則,不是皇帝殺了他,就是在他殺了皇帝後,被其他勤王之軍所殺,哪能容得瓜爾佳氏,竊取愛新覺羅的江山呢。
努爾哈赤的子子孫孫,還沒死絕呢,眼下不過是惱怒四大輔臣全是外臣,那些親王貝勒們在掙扎不果之後,作壁上觀,且看小皇帝怎麼被折騰,就是不出手遏制。
鰲拜風風火火地走出紫禁城,腳下跟踩雷似的,一步一巨響,幾乎要踏碎西華門前的青石板,策馬揚鞭從街巷橫掃而過,弄得百姓們怨聲載道。
回到府中,眾門客與旗中部下紛紛規勸他冷靜。
眼下正為了皇帝籌備婚禮,而外頭謠傳鰲拜對皇帝不敬,四年來不曾消停,但苦於都沒有真憑實據,畢竟朝堂上的事,外人怎麼能知道,但若影響了皇帝大婚,數萬萬人的眼睛都看著,鰲拜就洗不清了。
「他也不想想,沒有我,連他的短命親爹都死在少年時了,他連生都生不出來。」鰲拜把茶几拍的砰砰響,「我一心一意為這個國家,效忠他們孤兒寡母,我問心無愧。」
玉兒的眼線,早八百年就往鰲拜身邊安插,這些話原原本本地送回慈寧宮,玉兒對蘇麻喇嘆道:「沒錯,她是大忠臣,為我扶持了兒子和孫兒,當年在赫圖阿拉,還出手救過我。可以說,沒有鰲拜,就沒有今天的大清。」
蘇麻喇道:「這四年多,不管他如何大開殺戒製造冤假錯案,皇上都忍著,於是太平無事。可您看,今天就這麼一件事,他幾乎要把天都翻了,聽說乾清宮外有小太監都嚇得尿褲子了。往後,若再有什麼事,奴婢真擔心……」
玉兒安然喝著茶:「他真鬧到弒君的那一步,也就到頭了,我對范文程說過,我願大清的忠臣,都能善始善終。」
她放下茶碗,問:「坤寧宮和翊坤宮要加緊修繕,所有家具器皿一概換新的,再有……那倆孩子,在家可安好?」
「一切都好,不過……」蘇麻喇道,「奴婢原想,這是家務事,不該咱們多嘴。」
「怎麼了?」
「赫舍里府上的光景,和鈕祜祿一族,是天差地別的不同。」蘇麻喇道,「倒也不是皇后和妃子的差別,這兩家人從骨子裡就不一樣吧。」
蘇麻喇告訴格格,兩府對待自家孩子的態度,和新皇后新妃對待家人的態度等等,十分地心疼靈昭,她是個被家族擺布利用,得不到半點關愛的孩子。
「這要不是生了漂亮臉蛋子,只怕庶出的小女兒,隨便就被遏必隆拿去送人。」玉兒嘆道,「雖說八旗秀女不得擅自婚配,可他們只要正經和朝廷稟告一聲,我們也不會為難他們,該嫁也就嫁了。所以啊,那孩子自己爭氣,爭到了這個命。」
「將來日子久了,不同的性情必定給各自帶來不同的境遇。」蘇麻喇道,「這紫禁城,又該熱鬧起來。」
玉兒道:「上回說,為玄燁選暖床宮女的事,你也放在心上,但這回是后妃先進宮,所以這事兒到時候,還要和她們講明白。」
「奴婢記下了,已經在留神挑選。」蘇麻喇笑道,「倒是挑花眼了。」
「只要不是歪瓜裂棗就成,不必挑太漂亮,難道還壓過一後一妃不成。」玉兒道,「老實忠厚,最要緊。」
「是。」
「舒舒和靈昭進宮後,坤寧宮有的,翊坤宮也要有。」玉兒說,「不要厚此薄彼,更不許底下的太監宮女,拜高踩低,惹是生非。」
九月,皇帝大婚,因之前福臨先後兩次大婚,大婚禮儀已十分完善,又逢天公作美,順順利利地便將新皇后和新妃迎進門。
玄燁在太和殿宴請眾臣,玉兒和太后在慈寧宮招待女眷,宮裡第三次擺這樣隆重盛大的宴席,終於不再是一群蒙古人張揚霸氣地坐著,果然新氣象。
而太皇太后決心不再娶蒙古皇后,至少得到了大部分滿洲宗親的認同,這一步,把因為四大輔臣不出自宗親而散了的人心,收回三四分。
太和殿和慈寧宮熱鬧的時候,新娘子們,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宮殿裡,從此這裡就是她們的家,這一生一世,都要在紫禁城裡度過。
舒舒腦袋上的朝冠,華麗而沉重,總早到晚一整天,各種繁榮複雜的禮儀,將十二歲的孩子折騰的夠嗆,可她還是頂住了。
宮裡派來為皇后梳頭的侍婚福晉,被要求為她留著劉海時,有些為難。
人們往往將額頭飽滿,天庭寬闊視作福氣,侍婚福晉勸說了幾句,舒舒卻大方地說:「我額頭上有疤痕,一國之母的儀容很重要,我不想露給別人看。」
如此,朝冠之下的舒舒,依然梳著劉海,在一個個光亮飽滿的大腦門之間,格外顯眼。
今晚玄燁不會來與她行周公之禮,但合卺之禮不能免,到吉時,玄燁就該來了,來了之後,還要走的。
「皇后娘娘,皇上那兒已經起駕了。」宮女前來稟告,恭敬地說,「請娘娘稍作準備,娘娘,您要喝茶嗎?」
舒舒含笑婉拒,從容地坐直了身體。
很快,門前人聲響起,仿佛幾十個人湧進來,但都止於殿外。
最後進門的,只有皇帝,舒舒用心記下了他的腳步聲。
宮女們迎上前,伺候皇帝準備行合卺之禮,而在這之前,玄燁要先掀開喜帕。
「請皇上為皇后娘娘掀開喜帕,從此稱心如意。」侍婚福晉送上挑開喜帕的秤桿子。
「用手吧,這東西戳疼了皇后怎麼辦。」玄燁突然這麼說,在一眾人的驚訝下,他用雙手掀開了舒舒的喜帕。
舒舒也很驚訝,一時忘了低頭,滿眼都是皇帝的臉。
這些年彼此見過幾回,這還是頭一次湊得這麼近,看得這麼久,燭火朦朧了他臉上的麻點,將英俊的眼眉凸顯出來,他長得很好看。
又或許因為,這世上沒有比笑容更好看的,他那麼溫和地笑著,迎接自己成為他的妻子。
他們還小,在懂得情愛之前,先學會了責任。
「皇上。」舒舒開口,「福晉們,還等著呢。」
眾人便圍上來,將帝後的衣袍系在一起,端來合卺酒,端來子孫餑餑,一項一項禮儀之後,終於要散了。
但不同於過去兩次大婚,這一次,皇帝也要跟著走。
「同心結怎麼辦?」
「要不拆了?」
「怎麼能拆呢?」
侍婚福晉們竊竊私語,皇帝要走的話,衣擺就要拆,可這樣似乎很不吉利,因為此番大婚特殊,眾人在婚前把什麼都考慮到了,偏偏這件事到了眼門前才想起來。
「怎麼了?」玄燁見幾位嬸母伯母和嫂子們面露難色,問道,「還有什麼禮儀沒做足?」
康親王福晉跪下道:「皇上,您等下要回乾清宮,您與皇后娘娘衣擺上的同心結,該如何處置?」
玄燁低頭看了看,又看看舒舒,微微一笑:「朕把龍袍脫下來,擺在這裡陪著你可好?」
舒舒頓時臉頰通紅,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