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想看她這一次,會如何抉擇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玄燁滿心以為,上島能見到額娘,可是邁著小腿滿島找了一遍,都不見母親的蹤影。
石榴跟在身後,抱過三阿哥說:「額娘今天不來,明天來,好不好?」
玄燁眼圈兒腫腫的跟著回到祖母身邊,玉兒心疼的摟著小孫子,將玄燁親了又親:「額娘不在這裡是不是,皇祖母不騙你,是蘇麻喇不好,她騙玄燁。」
小人兒窩在祖母懷裡,悶悶的不說話,心裡委屈極了。那之後就跟黏在玉兒身上似的,到哪兒都跟著,於是夜裡,玉兒就帶著小孫子睡。
玄燁不哭了之後,話漸漸就多了,把會背的書都給皇祖母背了一遍,玉兒隨便挑幾句問他,他也能說出前後句,並告訴祖母這是什麼意思。
「玄燁背書極好,可皇祖母看過玄燁寫的字,怪丑的,蘇麻喇嬤嬤說,玄燁不愛寫字是不是?」
玉兒躺著,玄燁在炕上爬來爬去沒個停,這下又滾到腳邊去了,剛才一面背書,也一面跟翻筋斗雲似的在床上翻騰。
玉兒沒攔著,這裡不是書房,本該是由著孩子撒嬌玩鬧的地方,她願玄燁能好好念書,將來能通達天下,也不願真正扼殺了他的童年。
「不喜歡。」玄燁從被剁里露出臉,「玄燁寫字手疼。」
玉兒招手讓孫兒來,將他裹著懷裡,用玄燁的手,摸摸自己的手。玉兒的一雙手,到了這個年紀,肌膚依然細膩潔白,唯有握筆的地方,都長了薄薄一層繭。
「等玄燁的手上,長出這硬疙瘩,就能把字寫好看。」玉兒和孫子比著手,又指了別處說,「這裡長出硬疙瘩,玄燁就能用箭射下天上飛的鳥兒,這裡長出硬疙瘩,玄燁手裡的劍,就能天下無敵。」
「皇祖母,我要天下無敵。」玄燁說著,跳起來,哼哼哈哈地胡亂給祖母打了一套拳,叫玉兒哭笑不得。
小孩子的精力是那樣的旺盛,玉兒真佩服自己從前,把三個丫頭都帶在身邊,可想到這裡,又覺得對不起福臨,福臨從小,母子倆就很少這樣親近。
可是玉兒也盡力了,福臨一定不記得,他在紫禁城睡的第一晚,是在玉兒的身邊,就像此刻玄燁躺在自己懷裡一樣,這些事,福臨一定都不記得了。
之所以一直容忍吳良輔的存在,玉兒也是希望福臨身邊能有個讓他覺得舒坦的人,吳良輔雖有諸多不是,忠於福臨,那是連蘇麻喇也點頭的。
可雅圖離京時就對自己說,她這個額娘太狠心,可她這個皇太后還不夠狠心,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就算過錯不是母子倆對半分,玉兒也難辭其咎。
被女兒這樣說,玉兒是欣慰的,她永遠也不必擔心自己的閨女在外頭受人欺負,可是自己和兒子的關係……
玉兒願意犧牲自己來成全福臨的帝業,可自己的兒子自己明白,福臨遠遠不足以執掌乾坤。
她一旦真的從世上消失,福臨的皇權,很快就會受到威脅,到時候大清皇室與朝堂會變成一盤散沙,互相較勁抗衡乃至廝殺,南方的勢力趁虛而入,只怕很快就會被打回老家。
眼下,對於福臨最好的支持,就是她必須活著,好好地活著。
玉兒親吻熟睡了的玄燁,含笑溫柔地端詳著孫兒。
還有,就是時時刻刻,為了大清的將來做打算。
隔天一早,宮裡收到皇太后的旨意,太后要見元曦。
皇后興沖沖地跑來,說一道去轉一圈,哪怕當天夜裡就回來,也好過悶在宮裡。
二人出發前,寧嬪趕來了,交給元曦一方沉甸甸的盒子,裡頭全是金銀珠寶和銀票,跟那杜十娘的百寶箱似的。
見寧嬪熬得眼睛發黑,元曦也不忍心,便道:「該說的,我會全部向太后說明,但這些東西,您拿回去吧。將來若有需要的時候,您再拿出來,也是功德一樁。就不說別的,開春入夏,又是各地災害多發的時候,朝廷每年都為了賑濟災款煩惱,太后年年縮減開支支持前線,下回有需要,您拿出來,那時候事情過去了,也沒有人敢追究您這些東西打哪兒來的。」
寧嬪不置可否,但元曦爽快地名香草把盒子塞回她身邊婢女的懷裡,頷首致意後,便隨皇后上轎離宮去。
南苑島上,玄燁早早就在橋下等候母親,但元曦並不知道兒子來了,隨皇后走下橋,就聽見兒子的聲音,看見又長高了一些的小傢伙朝自己跑來,元曦的心立刻就踏實了。
昨天思念兒子,夜裡還在掉眼淚,沒想到今天就能把玄燁抱在懷裡,她張開懷抱,等著玄燁撲來,抱著兒子摔了個屁股蹲。
皇后走來笑道:「地上冷呢,趕緊起來,玄燁啊,你想不想皇額娘。」
好在是皇后一道跟來,不然玄燁死活纏著元曦不放,元曦要正兒八經和太后說話都不成,虧得皇后把小東西騙走了,元曦才能向皇太后提起寧嬪的事。
玉兒看過那些信函,臉色冰冷:「你回去告訴她,夾緊尾巴做人,我是看在福全的面子上,留她幾分臉面。她若不識相,福全有那麼多的嫡母庶母,缺她又如何。」
元曦笑道:「臣妾可不能這樣說,嚇壞人家了,不過臣妾會轉達您的威嚴和怒意,其實寧嬪她已經嚇得半死了。」
玉兒厭惡地又看了遍信,然後在書桌上翻找什麼,她這裡還真有那樁人命官司的信函,一併連審案子的卷宗,都有謄寫。
在元曦眼裡,皇太后的書房和皇帝沒什麼差別,她但凡能知道的事,必定刨根問底事無巨細都打聽清楚。
太后每天要看大量的信函,從全國各地送到她的面前,她先後從皇太極和多爾袞手下,接收安置了幾乎所有的文臣武將,當皇帝被吳良輔的網禁錮在紫禁城裡時,皇太后的網卻撒向整片江山。
所以,有些事福臨知道,更多的事福臨不知道,也難怪他會感到威脅,從而憂心忡忡。就連元曦,也是從心裡敬畏皇太后,而她知道自己若有走錯的路做錯的事,皇太后也絕不會姑息。
「住兩天吧,玄燁怪可憐的。」玉兒說,「你帶著他寫寫字,這孩子不愛練字。」
「太后……」元曦咽了咽唾沫,欲言又止。
「說吧,還有什麼事?」玉兒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元曦卻屈膝道:「臣妾聽家人說,董鄂家族的巴度,也勾結內監與大臣,參與官職買賣一事,甚至還有草菅人命,阻礙司法之禍。」
玉兒看著她:「所以呢,你是擔心皇貴妃?」
元曦虔誠地求問:「臣妾能不能,開門見山地去提醒娘娘,千萬不要受族人影響。」
玉兒苦笑:「難道她真是什麼都要手把手地教嗎,她念過那麼多的書,就算不通世故,難道大是大非也分不清楚?元曦,或許我們,也不該把人想得那麼蠢,我反而很想看看,皇貴妃這一次,會如何抉擇。」
然而這件事,轉天就有了變故,就在元曦求問皇太后的同時,繼夫人再次進宮,這一次是真的慌了。
昨日她離宮後,即向巴度一家表明,皇貴妃絕不插手求情,誰知巴度夫人竟然拿出字據信函,皆是鄂碩的落款蓋章,說是昔日鄂碩也曾參與過一些貪污受賄之事。
原是鄂碩曾想要放過手下的逃兵,但當時朝廷已經追究,他不得不打通關節,以至於之後持續數年都曾受到要挾。
行賄是一錯,而縱容逃兵,更是重罪。
如今人都走了,且榮載一世英名與功勳,這事兒抖出去,便成了笑話。
董鄂家仗著功勳與皇貴妃之尊,家門之顯赫,早已遭人側目,遇見這樣的事,還不人人都踩一腳。
葭音呆呆地看著繼母,她完全沒想到,會有這一變故。
繼夫人顫顫地說:「我找你阿瑪的部下問過,他的確曾包庇過逃兵,在南邊的時候。後來好些年,都賄賂過上面的官員。」
葭音握緊拳頭,對繼母道:「那就讓他們抖出去吧,將來,我會去阿瑪靈前,向他賠罪。」
「葭音?」
「就這麼決定了。」葭音握著拳頭的手,顫抖著,「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可我不想將來費揚古,再繼續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