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必要斬草除根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葭音平靜地回答父親:「縱然真情相付,也是伴君如伴虎,阿瑪,這兩者之間並沒有必然的關係,有情無情,我都要做好一個帝王的妃子,不是嗎?」
鄂碩竟是被女兒說住,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阿瑪,您放心。」葭音道,「我在蕭家如何,在宮裡便一樣如何,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我但凡安分守己,就不會給您和費揚古帶來麻煩,倘若能有所助益,那便再好不過。」
「女兒啊……」鄂碩嘆息,卻無話可說。
送走父親,葭音便命添香預備洗漱,她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看見炕桌腳下,墊著一本《牡丹亭》。
生母故世後,她以詩書佛法為寄託,這麼多年博覽群書,深知何為黃金屋,何為顏如玉。
她也想像過自己的將來,會遇見什麼樣的男子,傾心相付,甚至於,明白八旗秀女的命運躲不過皇家選秀,她也曾想過,她的良人或許會是皇帝。
可是轉眼,一切都過去五年了,元曦成為了能獨當一面貴氣端莊的娘娘,自己縱然經歷了一些坎坷,也再不是那懵懂天真的少女。
皇帝的情意,她從來都不知道,她甚至感激皇帝沒有讓她知道,沒有攪亂她過去的生活。
至於將來,若像今天這般,平平淡淡說話,倒是再好不過,可她終究不知道紫禁城裡是什麼模樣,短短五年,就將那爛漫天真的元曦妹妹,變成了現在的佟嬪娘娘。
葭音將《牡丹亭》收入書架,再也不是少女懷春的時候,等待她的,將是漫長的深宮歲月。
書架上,還有古曲樂譜,是元曦派人送給她的,期待她入宮後能指導樂師,為皇太后奏響古老悠遠的編鐘。
葭音倒是樂意做這幾件事,她的意趣,全都在琴棋書畫上。
此時,添香帶著老媽子們送來熱水,待她們陸續退下,添香才來為小姐寬衣解帶。
「今天那個吳總管,可勁兒地巴結奴婢。」添香說,「小姐,那個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皇上為什麼那麼重用他?我聽夫人說,這個吳總管,是內廷事務的一把手,就連親貴大臣都不得干涉內廷衙門的事。」
「額娘教你的,你要仔細記著,額娘到底是皇族的人,宮裡規矩很大,往後你要謹慎些。」葭音道,「說實話,我並不想帶你進宮,宮裡日子比不得外頭自在,跟我去了,怕你會吃苦。」
添香笑道:「可是奴婢不跟著您,這輩子去哪兒?」
葭音嘆:「找個好人家呀。」
添香搖頭,反問小姐:「什麼才是好人家呢?有錢的,還是有權的?奴婢跟著您,一輩子都能踏踏實實的,可是嫁了人,誰知道幾十年後,過得是什麼日子。」
「你這孩子,怎麼想這麼多,不肯念書,思想倒是開化的很。」葭音笑道,「也難得,在你這樣的身份,反而能為自己的將來做個主。不過啊,不能這麼想,一切,皆有緣法,急不得求不得,也避不得。」
添香為小姐攏起青絲,好讓她掬水洗面,笑盈盈問:「那小姐和皇上的緣,也是前世註定的嘍?」
深宮裡,元曦洗漱罷了,正往臉上抹香膏,身上只穿一件寢衣,盤腿坐在榻上,床榻裡頭是兩床被子,自然是她和皇帝的,被子高高地疊起,她便當靠枕靠了上去。
綢緞面子柔軟冰涼,方才洗浴後發熱的身子很快就冷了,石榴來吹蠟燭,催她趕緊鑽被窩,說時下夜裡還很冷。
「我們在盛京的時候,這會兒有時候還下雪呢是吧?」元曦道。
「都快不記得了盛京什麼樣了。」石榴說,「小姐,咱們在北京城待的時間,已經比盛京久了呢。」
元曦怔然:「是啊,已經比盛京的年月長了。」
石榴說:「到秋天,咱們就進宮五年,前天和小泉子算起來,奴婢嚇了一大跳。」
元曦抬起雙手,嗅著香膏的氣息,她對紫禁城最初的印象,就是蘇麻喇姑姑給她搽的香膏,好在這麼多年了,這香氣還在。
石榴歪著腦袋嘆:「時間可真快,奴婢聽蘇麻喇姑姑說,咱們三阿哥明年滿了三周歲,就要開始學寫字了,才三歲吶。」
「二阿哥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元曦說,「做皇阿哥,可不是什麼只管吃喝玩樂的事兒。」
說話的功夫,門外有動靜,石榴以為是皇帝像從前那樣半夜突然來了,但空歡喜一場,皇帝並沒有來,不過好在還惦記著自家主子,送來了宵夜。
「這個時辰,誰還吃東西。」元曦嗔道,「你們分了吧。」
「皇上還是很惦記您的。」石榴捧著食盒說,「就是不知道,那一位進宮後……」
「石榴。」元曦朝她比了個噓聲,輕輕搖頭,示意石榴往後永遠都不要隨便提起來,她不想在自己的景仁宮裡,討論別的女人。
轉眼又是數日過去,皇帝因為博果爾臨終那句話的夢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永安寺里促膝長談的回味,和未來的期待。
不論如何,做了十幾年皇帝,他也終於有一件稱心如意的事。
可兒女情長在家國天下前,終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福臨的小心思,很快被成堆的朝政淹沒,南邊沒完沒了的打來打去,依然是朝廷心頭大患。
初夏時,鰲拜進宮覲見太后,他剛剛從閩南一帶歸來,憂心忡忡地向玉兒表示,那裡因戰禍不斷,無力上繳稅收,皇上仁慈,又要免去潮州等地的賦稅。
鰲拜認為,長此下去,不僅僅是南方其他各省各縣,全國各地都會因此生亂,稅賦乃朝廷根本,皇上的仁慈,太過草率。
玉兒道:「這件事,去年秋天就聽你們提過,皇上總是開口閉口就免了賦稅,不可否認,他的仁政的確帶來了極好的安定效果,但正如你說的,不是長久之計。那麼這次潮州的事,你對皇上說了嗎?」
鰲拜道:「臣的摺子,怕是壓在景運門值房裡了。」
玉兒搖頭:「吳良輔啊……」
「太后娘娘,這景運門值房遞摺子的規矩,真是該改一改了。」鰲拜像座山似的體格,聲如洪鐘,稍大點聲,就嚇得來奉茶的宮女直哆嗦。
元曦剛好從門前過,從宮女手中接過茶,進門笑道:「在廊下就猜到,是鰲大人到了。」
鰲拜向佟嬪行禮,畢恭畢敬地接了茶,元曦則笑道:「太后怎麼不給鰲大人賜座呢,您仰著脖子,不累嗎?」
玉兒嗔道:「我愛看鰲拜這樣威武如山地站在跟前,瞧見他,就覺著大清有依靠,心裡踏實呢。」
鰲拜忙躬身道:「太后抬愛,臣惶恐不已。」
玉兒道:「朝廷的事,還是要照規矩來辦,景運門值房的規矩是有欠缺,但每日從全國各地、六部衙門遞上來的摺子堆成山,皇上也有皇上的難處。你且等一等,咱們看看皇上,是什麼意思,再來商量。」
鰲拜見太后這態度,知道自己不該再強行要求結果,謝過太后,謝過佟嬪的茶,便跪安告辭。
元曦將他送到大殿門下,鰲拜再三請娘娘留步,再回身時,便見太后責備她:「外臣在此,你怎麼就闖進來了?沒規矩,叫人傳出去,只當你要干涉朝政,說也說不清楚。」
元曦不以為然,上前攙扶婆婆道:「他的聲音跟擂鼓似的,門外的宮女都要嚇尿褲子了,臣妾怕他對您不敬,就算我的大腿還沒他的胳膊粗,也要是拼命護著您呀。」
「你的嘴巴越來越利索,惹人嫌。」玉兒似嗔非嗔,元曦臉皮也厚。
婆媳倆往書房走,玉兒道:「幸好你來了,讓氣氛稍稍一轉,我也好開口拒絕。這鰲拜,是忠心耿耿為朝廷的人,就是啊,大概念書少,為人做事不圓滑,又多了幾分貪心。這樣的人,能用且用,將來若成禍害,必要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