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他心裡那個高興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事實上,他們就是怕太后,吳良輔還坦率一些,岳樂少不得死撐幾分面子。
「對了王爺,蕭府死了兒子,是不是要向皇上稟告?」吳良輔忽然一個激靈。
「官員的雙親或直系祖輩故世,可上奏請旨回鄉丁憂,這死了孫子的話……」岳樂也吃不准,思忖半天便道,「不如再等幾天,畢竟他的孫子是皇上特別賜婚,也許他們會周全一些,倘若蕭府主動來提起,就和咱們不相干了。」
吳良輔心裡冷笑,你還不是一樣怕太后。
岳樂叮囑:「你可仔細些,別叫皇上太傷心。」
如此一來,這件事,竟是玉兒先知道了,她驚愕地問蘇麻喇:「死了?難道成親那會兒,蕭家的孫子身體就不好嗎?」
蘇麻喇頷首:「靜妃恐怕是在南邊就近選了一家人,好讓董鄂氏迅速嫁過去,病不病的怕是連皇后都未必清楚。不過據說從小體弱多病,那一帶的人家都知道,各府婚配也都是斟酌再三的。」
玉兒嘆:「她真是作孽,讓人家不滿雙十的姑娘,就這麼守寡了。」
「格格……」蘇麻喇欲言又止。
但只這一聲,玉兒就知道蘇麻喇想說什麼,皇帝不能搶臣子的孫媳,可如今臣子的孫子死了,那就不一樣,福臨錯過了一次,不會允許他自己再錯過第二次。
事實上,滿人並不忌諱娶寡婦,也允許寡婦二嫁,但是漢人自宋朝以來,受程朱理學影響,將女子貞潔和對丈夫的效忠看得比天還大,也不知到如今,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見玉兒陷入沉思,蘇麻喇道:「這事兒您要早做打算,不能等皇上一步步做下去外頭鬧起來了,咱們再去收拾麻煩。」
玉兒冷聲道:「皇上想娶一個自由身的女子,是他的權利,他若真有本事把董鄂氏弄進宮,我自然也以禮相待。」
「您是說……真的?」蘇麻喇不敢相信,「可皇上若這樣做,朝廷豈不是要吵翻天了。」
「他們有什麼資格吵?」玉兒道,「皇上是強搶民婦了嗎?他們一個個在青-樓-妓-院摟著姑娘喝花酒的時候,對得起腦袋上的頂戴花翎嗎?」
「是……」
「如果董鄂氏進宮後,從此能讓他定下心來,忘掉過去幾年壓在心裡的痛苦憋悶,也是董鄂氏的造化了。」玉兒說,「我寧願看見他光明磊落地和董鄂氏卿卿我我,我也不想再看見他在董鄂葭悅那個替代品面前意淫幻想,光是想一想,我就渾身難受。」
「您這話說的,皇上可是您親兒子。」
「難道說錯了?」
蘇麻喇是不敢激怒太后,不是怕她,而是心疼她,到如今還有幾個人,能讓太后敞開心懷說心裡話,他們母子倆,都不容易。
可皇上好歹年輕,這輩子興許還會再遇見什麼真愛,但太后的一輩子就這麼過了,連個姐妹朋友都難再有。
蘇麻喇再怎麼偏心皇帝,也明白,母子之間,格格這個額娘是一再讓步,可做娘的讓步,在別人眼裡就是天經地義,就是應該的,做兒子的叛逆,是他年少不懂事,必須包容。
這不公平。
然而這件事,如岳樂所料,因是皇帝下旨賜婚,太后當初還賞賜賀禮命岳樂親自去送,如今孫子死了,蕭巡撫覺得必須向上面有個交代。
那日吳良輔看見浙江巡撫來的摺子,也不管裡頭寫的什麼內容,就給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但其實福臨一直很在意浙江來的摺子,就想從字裡行間看看那裡好不好,哪怕艷陽高照晴空萬里,他也會覺得,至少葭音不用淋雨挨凍。
可今天,打開摺子後,福臨整個兒呆住了。
他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在看到蕭起遠說他孫子死了的時候,他心裡那個高興勁兒。
這輩子想再得到葭音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她守寡,他甚至想過要派人去暗殺蕭家的孫子,他什麼念頭都動過了。
但福臨終究還是理智的,他把自己扭曲的念頭都死死地壓住了,這一瞬的「高興」之後,想到葭音此刻面臨的人生,便心如刀絞。
哪怕此生得不到她,福臨也希望她至少能過得好。
可是孟古青把她嫁給了一個病秧子,新婚一年多,就讓她成為了寡婦,倘若此刻孟古青還在坤寧宮裡,她猙獰的笑聲,一定會傳過來,扎入福臨的心臟。
「吳良輔!」皇帝合上奏摺,朗聲喚人,命吳良輔去宣岳樂進宮。
那一天之後,咸福宮悅常在的名牌上,積了一層灰。
皇帝或是懶得召見後宮,或是按定例去坤寧宮,再剩下就是和從前一樣不翻牌子,出了側門直轉景仁宮,在元曦身邊,他總是最舒坦愜意的。
元曦那樣安分懂事,就算察覺出皇帝這陣子像是有什麼高興事,但只要福臨不提,她也不問。
而福臨在久違地頭一次再來時,有好好給她賠不是,說冷落了她委屈了她,好些哄人的話,不論真真假假,他至少還願意說不是嗎?
元曦總是這樣安慰自己,把得到的一切,都好好地藏在懷裡。
然而六宮之中,誰能想到,咸福宮這陣風這麼快就過去了,到底還是景仁宮堅挺,眨眼功夫就把皇帝又勾了回去。
東六宮這片,傳著各種說法,有的說是悅常在在乾清宮彈琵琶惹來朝臣非議,有的說太后袒護景仁宮見不得悅常在狐媚皇帝,也有的說是悅常在除了一張皮囊,不懂如何討皇帝歡喜,反正說來說去,都是董鄂葭悅的不是。
元曦曾對太后說過,就怕得寵的人一遭被棄,連太監宮女都能欺到頭上去。
咸福宮如今就是這個下場,各方面被虧待,甚至連屋子裡燒的炭,也要冬燕硬著頭皮去十三衙門的惜薪司討要,受盡嗤笑排擠。
別的宮女太監也罷了,冬燕是陪嫁的丫鬟,自以為能在小姐面前說話,竟是當面問她:「小姐,你到底哪裡得罪皇上了,夫人教您的那些哄男人高興的本事,您到底用了嗎?」
其實反過來也一樣,悅常在不敢隨便打罵那些原先就在宮裡的人,可冬燕是她從娘家帶來的,揚手就是兩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怒斥:「你在跟誰說話,你再敢對我大呼小叫,我把你的嘴巴撕爛了,再用針線一針一針縫起來。」
冬燕捂著臉哭道:「奴婢還不是為了您好……」
悅常在的拳頭緊緊捏著,她若知道為什麼,還能朝著那個方向使勁,可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就被棄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景仁宮重獲恩寵,將她排擠開。
這一日,京城大雪,董鄂葭悅還惦記著皇帝答應過她,要帶她去御花園打雪仗,她一早到坤寧宮請安後,就徘徊在乾清宮附近,盼著能見一眼皇帝。
可她眼睜睜看見的,是佟嬪疾步從乾清宮門裡跑出來,皇帝跟在後頭,喊了她的閨名,把人叫住後一臉的嗔怪和寵愛,上前為她戴上雪帽,竟堂而皇之地牽著手往前走。
那一刻,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竟然追上前,喊了一聲皇上。
福臨和元曦聞聲停下腳步,見是董鄂氏,元曦便道:「皇上,臣妾先過去了。」
天知道為什麼,再見董鄂葭悅,福臨已經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看見葭音的影子,眼前的人,完全變成了一個稍有幾分姿色,但普普通通的女人。
「何事?」福臨很淡漠。
「皇上……奴才、奴才……剛好路過,想向您請安,向佟嬪娘娘問安。」美人兒楚楚可憐,顫巍巍福了福,聲音棉柔婉轉,「皇上,下雪了呢。」
福臨頷首:「是啊,路上不好走,你小心。」
他說罷,帶著元曦轉身就走。
阿哥所來消息,說玄燁從搖籃里翻出去,腦袋上摔了老大一個包,剛好元曦送福臨遺留在景仁宮的東西過來,二人一道聽了消息,福臨也急著要去看看。
他們就這麼走了,留下孤零零的人站在雪地里。
吳良輔從門裡出來,見這光景,眼眉一挑,想著趁那一位沒進宮,從這一位身上再撈一些油水,便上前和氣地說:「悅常在,您站在這兒,小心凍著。」(19:00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