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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花葉零落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是你幾次三番地羞辱她傷害她,還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你就受不了,可你卻要她一個女人承受重千倍百倍的傷害。」多爾袞冷靜地質問兄弟,「多鐸,你捫心自問,這是一個男人該說的話嗎?之前的事,我不和你計較,是不想傷了兄弟情分,更不想亂了朝政,可你呢?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

    「好!好!你有道理,你有道理。」多鐸在屋子裡來回地轉,這麼多年了,他們兄弟反反覆覆為了這件事爭執不下,他也累了,倦了。

    多鐸停下來,指著多爾袞道:「還記得你的承諾嗎,現在已經是順治五年,到順治八年的除夕,是你我的最後期限,到時候就算你要拿紅衣大炮對著我,我也要打入紫禁城,殺了福臨。多爾袞別忘了你的承諾,到時候,你不讓那小畜生混蛋,順治八年的除夕,就是他的死期。」

    憤怒的人撂下話,轉身而去,將房門摔得震天響,旋即書房內便陷入寂靜。

    意外的,多爾袞很平靜,多鐸如此暴躁囂張,他不著急也不氣惱,兄弟之間逼到這份上,也是到頭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坐下,慢慢回想,這麼多年來,他最快活最無憂無慮的時光,竟然是和玉兒往返科爾沁的路上。特別是在去的路上,他們齊心一致,他們之間再沒有家國天下恩怨情仇的隔閡。

    那幾天,雖然苦,可他們的心在一起,毫無嫌隙地貼在一起。

    多爾袞捧著心口,回想起那幾天,他漸漸平靜,臉上不自覺地有了笑容。

    但門外傳來腳步聲,多爾袞立時收斂神情,只見女兒出現,站在門邊說:「我見十五叔走了,想著阿瑪忙停頓了,就來看看您。」

    多爾袞張開懷抱,東莪小碎步跑來,窩在父親懷裡。

    「額娘不肯吃藥,阿瑪您去勸勸吧。」東莪很擔心母親的身體,「不過飯倒是吃了,您放心。」

    多爾袞輕輕一嘆:「東莪真懂事,有你在額娘身邊,阿瑪很放心。」

    「放心?阿瑪,您這話可別對額娘說。」姑娘家長大,更聰明了,一本正經皺著眉頭,「額娘在乎的,就是您能天天陪著她,你都放心了,那還了得。」

    多爾袞揉搓閨女的腦袋:「知道了知道了,沒良心的小東西,把你養大,就是來管束阿瑪的嗎?」

    東莪卻捧著父親的臉親了一口,撒嬌道:「自然還要疼您啦,阿瑪,我還是不是您的心肝寶貝了?」

    「是,當然是。」多爾袞抱過女兒,柔軟的小身子,這樣溫暖,感謝東莪讓他明白為人父母是怎樣的心情,能讓他更好地體會玉兒對孩子的不舍。

    「走吧,去看看你額娘,反了她,不肯吃藥。」多爾袞拉著女兒的手,霸氣地往正院臥房來,可是他們一進門,齊齊格就聽見了動靜,背過身去假裝睡著了。

    不久,就聽見女兒的嘀咕:「才剛醒著呢,怎麼又睡著了。」

    然後是丈夫的話:「讓額娘睡吧,她累了。」

    就這樣,齊齊格一直迴避與多爾袞正面交談,反正多爾袞也忙,一天到晚能湊出來給她的時間極少,齊齊格就這麼一直「病」著,轉眼便是大半個月過去。

    玉兒在宮裡常常派人來問候,送來的藥材補品堆成山,到這天,東莪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便進宮來向伯母們謝恩。

    「額娘總是懶,也不搭理人。」東莪苦惱地說,「阿瑪又忙,他們夜裡說不說話我不知道,可白天就沒碰上過面。」

    哲哲聽著,和玉兒對視一眼,玉兒會意,安撫東莪道:「別著急,伯母會讓人去找最好的大夫給你額娘看病,過些日子,伯母親自來看看她。你回去告訴額娘,叫她什麼也別想,安心養病。」

    東莪謝恩,家裡的事也不敢說太多,不久後便因要回家照顧母親,告辭離開了。

    哲哲蹙眉道:「齊齊格這必定是心裡有事了,看來多鐸逼宮的事,的確和她有關係。」

    玉兒不在京城的一個月里,宮裡發生了很多事,其中姑姑提到,多鐸逼宮前,曾在攝政王府與齊齊格發生衝突。

    但哲哲也是聽人傳說,並非手下親信得到的最準確的消息,信或不信,全看她們如何選擇。

    不論如何,大玉兒不信齊齊格能慫恿多鐸逼宮殺福臨,既然傳言都說是衝突,那必然該是勸著多鐸才是,很有可能,齊齊格是在知道多鐸要做什麼的前提下,選擇了緘默。

    但這樣一來,完完全全是齊齊格該有的作風,玉兒一點不奇怪。

    就連多爾袞都說了,他們早就互相把刀架在了彼此的脖子上,就看誰先狠心刺下去。

    而那一天,齊齊格窩在她懷裡,問她們倆誰能活得長,大玉兒不知道齊齊格究竟怎麼想的,可她早就想好了。

    多爾袞若死,齊齊格必須死。

    「玉兒?」哲哲見大玉兒出神,問她,「想什麼呢?」

    玉兒回過神,搖頭:「沒什麼,姑姑,您接著說。」

    哲哲輕咳一聲:「我倒一直很想問問你,往返科爾沁的路上,你和多爾袞,有沒有……」

    大玉兒從容淡漠地回答:「姑姑,我一早說過,我和多爾袞的事,您不必費心。」

    哲哲瞪她一眼:「由著你吧。」

    她起身來,像是要去拿什麼東西,但才走了幾步,忽然身子往下一沉,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玉兒沒來得及攙扶,一道跪在了地上,她抱著姑姑的身體問:「您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哲哲扶著腦袋,苦笑:「沒事,起猛了頭暈。」

    「宣太醫,讓太醫來瞧瞧。」玉兒擔心不已,轉身就喊人,阿黛進門見這光景,嚇得不輕,一起將哲哲攙扶到床上躺下,可哲哲卻阻攔了阿黛去宣太醫。

    「弄得人心惶惶做什麼,太醫不是每天都來嗎?」哲哲道,「明日仔細問幾句就是了,外頭若知道我病了,他們且偷著樂呢。」

    「何必在乎他們,姑姑的身體要緊。」玉兒道,「您別逞強。」

    哲哲笑道:「玉兒,姑姑上年紀了,有病有疼痛再尋常不過,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明白。」

    可大玉兒卻怔怔地看著她,露出仿佛二十多年前的目光,那樣彷徨無助,渴望著姑母的庇護:「姑姑,難道您也要丟下我?」

    哲哲看著她,心軟下來:「又說傻話,我好著呢,玉兒別胡思亂想,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別以為現在我管不了你。」

    可是玉兒哭了,失去阿哲後,她變得異常脆弱,至少在親情之上,無法再承受生離死別。

    哲哲摟過侄女,無奈地摸著她的腦袋,對阿黛說:「看看你家太后,在外頭多了不起,那威風凜凜的。一轉身,還是從前一樣,長不大啊……」

    在玉兒的堅持下,還是宣太醫來瞧,一直以來哲哲肝氣就不暢,又兼曾高齡懷孕,孕後諸事煩心不能好好地休養,多少病根都在年輕時積累下,先帝去世時她也重病一場,到如今,都顯出來了。

    生老病死,是天命,縱然玉兒不願面對,她也抗不過命。

    數日後,在太醫和玉兒的照顧下,哲哲的氣色好些了,時下春暖花開,她不願在屋子裡悶著,這一日精神好,便帶著玉兒和幾個孩子到園子裡逛逛。

    淑太妃和庶福晉們都跟來伺候,玉兒見姑姑有興致,自己就退下了。

    「您別擔心了,母后皇太后這幾日見好了,太醫也說了是老毛病。」蘇麻喇寬慰玉兒,「您自己也要保重。」

    玉兒伸手摘下一朵花,湊在鼻尖聞了聞,聽見那邊傳來的笑聲,顏扎氏還是那麼咋咋呼呼,但熱鬧也好,怎麼都比冷清來得強。

    「我要儘早做打算,不論是為了姑姑,還是為了福臨。」大玉兒手中稍稍用勁,便將柔弱的花朵捏得粉碎,指間一松,花瓣灑落一地,她帶著蘇麻喇往另一處走去。

    齊齊格剛好帶著東莪跟隨領路的宮人來到這裡,她病「好了」,要來謝恩,也要來問候姑姑,進園子的一瞬,恰巧見玉兒走開。

    可等她走近,那一地破碎零落的花瓣闖入眼中,好像滴落的鮮血,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緊。

    「是睿王福晉來了?」淑太妃看見了她,熱情地打招呼。

    「我來了。」齊齊格揚起笑容,帶著東莪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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