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勸誘洪承疇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皇太極轉身來,面上已收斂了對海蘭珠的相思,神情肅然道:「前日范文程去勸降,被他罵出來,若非洪承疇已然體弱,幾乎拳腳相加。朕又命祖大壽前去,亦是不果,他已經三天未進食。」
玉兒問:「皇上,他喝水了嗎?」
皇太極搖頭:「便是滴水不進,今早來報,說已然氣息微弱。」
「皇上很想要他這個人才嗎?」玉兒問。
「倒也不至於,可他是這麼多年來,袁崇煥之後僅有的幾個能戰勝我大清軍隊的將領,以眼下的形式,降服他意義重大。」皇太極神情凝重,「編謊話說他已經投降,這很容易,可若被崇禎知道真相,朕豈不是丟盡顏面?而丟臉事小,若叫將士們知道朕弄虛作假,必定會對朕失望,動搖軍心事大。」
玉兒將手中的茶杯擱下,繼續為皇帝整理奏摺,沉思許久後道:「他會不會,是在等您親自去?而眼下崇禎已經以為他死了,賜下九祭大禮殯葬,想來就是為了激化明朝百姓對我大清的仇視,並以此振作三軍士氣。」
皇太極問:「早就停了你的書房,不再讓你見索尼范文程幾人,你從哪裡知道這些?」
大玉兒道:「每日來這裡伺候您茶水湯藥,耳濡目染的,皇上知道,我如今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皇太極似嗔非嗔:「去年你姐姐在這裡與朕同起同臥一個春夏,可她什麼都沒記下。」
大玉兒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並非有意僭越朝政。」
「趕緊起來。」皇太極說,「為了避嫌,你寧願委屈扮成宮女,朕難道還要為了你的聰明責怪你?」
玉兒卻鄭重其事:「皇上,我是真心的,我只有恪守本分,才能更長久地為您做事兒照顧您,您說呢?」
皇太極故意板著臉:「是了,誰也沒你聰明是嗎?可你聰明,有沒有法子,勸降洪承疇?」
「這……」大玉兒道,「皇上,我想見范文程,問問他,洪承疇是怎樣的人,他見多識廣,對明朝文臣武將無所不知,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光聽了個名聲。」
皇太極搖頭:「朕怕你受他的影響,到頭來這件事變成范文程在左右,不成。」
大玉兒莞爾:「皇上,可一直以來,反是臣妾影響范文程多些。您仔細想想,解決了多鐸霸占范文程的小妾那件事後,這麼多年,范文程的變化多大。」
皇太極拿她沒法子,便是恩准了,將范文程召入崇政殿,命他在偏殿等候,之後沒多久,便有「宮女」去奉茶。
范文程乃謙和之人,便是對待御前宮女也禮貌周全,他客氣地接過茶水,一抬頭,猛見是莊妃娘娘,唬得從椅子上站起來,慌道:「娘、娘娘您……」
玉兒問:「學生換身衣裳,先生就不認得了?」
范文程慌忙行禮:「臣叩見莊妃娘娘。」
大玉兒知道自己不坐,范文程也不會坐,便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說:「還請先生與我說說,那洪承疇是何許人。」
范文程認出莊妃的一瞬心裡已經猜了一半,果然不錯,便躬身道:「洪承疇的事,臣正想著何時若有機會,能向您稟告。」
此刻,多爾袞在自己王府後院中練習射箭,滿頭大汗回到內院,只見東莪伏在炕桌上,拆著一隻荷包,將荷包里烏漆漆的東西掏出來。
他大驚,衝上前劈手奪下,因著急而沒輕重,用力過猛,東莪的腦袋往下一衝,嘴巴磕在炕桌上,抬起頭來,一嘴的血,小丫頭懵了懵之後,便是哭得撕心裂肺。
多爾袞見女兒滿嘴鮮血,嚇得魂飛魄散,抱起她就去找齊齊格。
齊齊格正在別院探望得病的庶福晉,隔著院門就聽見哭聲,可怎麼也沒想到,東莪會傷得這麼厲害,連病中的庶福晉,也唬得連連咳嗽。
東莪磕掉了一顆門牙,傷了嘴唇,因為疼和害怕,不停的哭,齊齊格抱著哄了大半天,直到娃兒睡著了,王府才得以清靜。
多爾袞因有公務,一時不得不出門,再回來時,站在東莪的屋子外頭,探頭探腦不敢進門。
齊齊格卻不在屋裡,悄然從背後拍了多爾袞一巴掌,多爾袞多年防備敵人的本能,轉身就扼住了妻子的胳膊,齊齊格怒道:「多爾袞,是我!」
多爾袞大窘,齊齊格一面整理衣襟,一面瞪著他:「多爾袞你瘋了?這是在家裡,能有什麼事?」
「齊齊格,不要生氣,我……」
見丈夫滿臉愧疚和不安,齊齊格又心軟了:「好了好了,怪我不好,你一早說過不要從你背後突然出現,我和你鬧著玩呢。至於丫頭,放心吧,沒什麼事,東莪正要換牙,以後還會長出新的來,唇上的傷也不嚴重,她是嚇壞了。」
「那就好,那就好。」
齊齊格嘀咕:「可你們到底怎麼弄的,傷成這樣,我問了她幾遍,她也說不清楚。」
多爾袞聞言,心下一轉:「你別生氣,我們鬧著玩,東莪搶我的荷包,勁兒不小,而我突然一鬆手,她沒能停住……」
「什麼稀罕東西,要和女兒搶成這樣,就算是鬧著玩也要悠著點,你一巴掌能拍死人,你不知道嗎?」齊齊格雖然喋喋不休,但沒多想事情背後的緣故,反過來安撫多爾袞別擔心,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之後有手下來稟告,說皇帝似乎為了洪承疇不肯投降歸順而大動肝火,范文程糟責備。
齊齊格道:「真難得,范文程這些年在皇帝跟前可是很風光,你和多鐸如今都不能把他怎麼樣了是吧。」
多爾袞不語,心裡默默盤算,今日有人與他說,洪承疇好色……
是日夜裡,范文程站在自家門前,他的小妾找來說:「如今夜裡還有幾分涼意,老爺別站在風裡。」
「夫人呢?」范文程問道。
「夫人和孩子們背書呢,方才喚我過去,說是見您晚膳用的極少,很擔心。」小妾溫柔地說,「老爺,您是不是又在朝堂上遇到麻煩了?」
范文程細細打量自己的愛妾,她眉心的胭脂痣,當初讓莊妃娘娘得以在十五貝勒府中,一眼就認出她。
當年受多鐸凌辱欺壓,范文程內心絕望,覺得這輩子怕是完了,誰知道峰迴路轉,仕途也好,家事也好,從那以後順風順水,莊妃娘娘真真是他的貴人。
可眼下,貴人卻……
「你願不願為我做件事?」范文程問。
「您瞧您說的,老爺只管吩咐。」
「你知道洪承疇嗎?如今皇上要將他勸降,奈何他誓死不從,但洪承疇天性好色,明朝家中妻妾成群,只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您的意思是……」美人兒不免緊張,自己就先說了,怯怯地問,「老爺,您要讓我去誘-惑洪承疇嗎?」
范文程嘆息:「我如何捨得,可是……」
這一夜,皇太極如往日一樣,獨自往關雎宮走,恰好見永福宮熄燈,蘇麻喇從屋子裡出來,乍見皇帝,便是要行禮。
皇太極攔下了,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蘇麻喇垂首靜靜等待,直到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皇帝去了關雎宮。
蘇麻喇咬著唇,心裡忐忑不安,明天一早,格格她真的要親自去勸說洪承疇嗎?
這事兒若是叫人知道是格格出馬,即便用她的智慧招撫洪承疇,旁人也只會說是因為美色,格格她何必為自己背負流言蜚語,她可是大清的皇妃。
隔日天一亮,一駕馬車從盛京城駛出,去往城郊的明朝降軍軍營。
城內長街上,多爾袞正要進宮上朝,與馬車擦肩而過。他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瞥見路過的馬車,那被風吹起的窗口一角,露出車中人的側臉,怎麼似乎……
且說皇帝沒有將洪承疇關入大牢,也沒有將他軟禁在城內,而是讓他和他手下戰敗被俘的將士們在一起。
到今日,洪承疇已經第四天不進米水,若不吃飯但喝水,尚能多活幾日,可不喝水超過三天,很快就會死亡。
大玉兒一下馬車,就有知道內情的武官來接應,將大玉兒帶到洪承疇被軟禁的屋子窗下。
屋內,只見一個身形精瘦幹練,眉鼻硬朗的男人,正盤腿坐在炕頭。他閉著眼睛,不知是在打坐調整氣息,還是已經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看那蒼白的臉色,皴裂的嘴唇,還有眼睛下發青乾枯的眼袋,的確不樂觀。
「把他摁住,掰開嘴,往下灌水。」大玉兒冷然道,「他功夫再好,現在也沒力氣抵抗力。」
接應的武官擔憂地說:「娘娘……臣怕他咬舌自盡,或是一時想不開一頭碰死。」
大玉兒搖頭:「你們只是關著他,沒有綁手綁腳,他真要是求死,早一頭撞死了,哪怕被綁手綁腳,也還有咬舌自盡呢。放心吧,他絕不會死,先給他灌水,溫熱的白水便好。」
崇政殿裡,皇太極站在上首聽大臣們議論朝務,可他的一顆心,幾乎已經飛去盛京城外,此時此刻,玉兒是不是已經接到洪承疇了,是不是已經和他談上了,洪承疇會不會盯著她看不放,會不會真的把她當……
皇太極不能再忍,不顧底下大臣正在說話,猛地衝出了皇宮。
「皇上!」尼滿愣住了,滿朝文武靜了須臾後,互相竊竊私語,最後在代善的主持下,方才紛紛散了。
皇太極離開崇政殿,就一路命人備馬,一踏上馬磴子便揮舞鞭子,飛馳而去。(明天22:00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