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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你不是不必要的女人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十四叔,有你在呢,我不怕。」雅圖高興極了,催著母親,「額娘,快揮鞭子,揮鞭子!」

    犀利的鞭聲劃破風雪,白馬嘶鳴揚蹄,宛若與紛紛揚揚的大雪融為一體,大玉兒帶著女兒飛馳而去,多爾袞的心懸在胸膛,便是也翻身上馬,隨時準備出手營救。

    但大玉兒騎術甚好,又帶著女兒,豈能將雅圖置於危險之中,白馬飛馳幾圈後便穩穩地跑回來,只是雅圖調皮,不等馬兒停下,竟然從馬背上縱身一躍,跳進一旁鬆軟的雪窩裡。

    大玉兒急收韁繩,看著在雪窩咯咯直笑的閨女,她的笑容卻凝固了,連帶著突然湧出的淚水,也冰凍在寒風裡。

    多爾袞都看在眼裡,緊跟著便見大玉兒也跳下馬背,和她的女兒在雪地里滾做一團,笑著鬧著,可為什麼,雪花從眼前紛飛而過,多爾袞在玉兒臉上看見的,是悲傷,和眼淚?

    一晃,六年了。

    六年前的圍場上,從馬背上摔落的小雅圖在多爾袞懷裡的笑聲,和此刻一模一樣,她從小就是個頑皮而勇敢的姑娘,讓人不得不喜愛。

    可也是六年前,她的額娘開始了所有的噩夢,所有的悲傷和痛苦圍繞著她,再也散不去。從她當眾將扎魯特氏打翻在地上起,她曾經的笑聲和笑容,就消失了。

    已經那麼久了,多爾袞出神,身體不自覺地走向那母女倆,想要伸手把大玉兒從雪窩裡拽出來。

    「十四叔!」雅圖大喊一聲,一隻雪球猛地飛向他,他在戰場上是那樣機敏,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流彈飛箭,卻沒能躲過雅圖的「攻擊」,啪的一聲,雪球正中他的臉頰。

    小姑娘的笑聲穿破風雪,透著純真的歡喜和興奮,多爾袞心底最原始的感情被激發了,順手團了一窩白雪,就朝雅圖扔過來。

    嬌滴滴的姑娘尖叫著,哪裡是多爾袞的對手,推著她額娘說,去找嬸嬸搬救兵。

    齊齊格帶著東莪好好地在屋子裡避寒烤火,門突然被撞開,一陣寒風撲進來,齊齊格還沒看清楚,便是一團雪迎面砸在腦袋上。

    東莪本就不想跟額娘回來,這下可樂瘋了,只見大玉兒撿起一旁的雪氅丟給齊齊格,又順手將東莪裹嚴實,抱著她說:「東莪快去救姐姐,姐姐被你阿瑪欺負呢。」

    齊齊格一通暈頭轉向,被拽出來和他們一起打雪仗,可結果是大玉兒帶著東莪和雅圖,對付她和多爾袞。

    夫妻倆不敢下死手砸孩子們,倆丫頭和大玉兒卻沒輕沒重地往他們身上扔,齊齊格一直尖叫著躲在多爾袞的身後,揚言威脅大玉兒。

    直鬧得東莪的乳母們來勸,怕凍壞了小格格,這才紛紛罷手,多爾袞捉了東莪往屋子裡送,女兒還往他脖子裡灌雪,他凍得齜牙咧嘴,把丫頭逗得咯咯直笑。

    大玉兒和齊齊格互相攙扶著,拎著雅圖往回走,嬤嬤們將格格們抱去收拾,齊齊格和大玉兒在一間屋子,多爾袞自然是離開避嫌的。

    兩人都累癱了,多久沒這麼玩兒,在風雪裡又喊又叫,這會兒才覺著嗓子毛拉拉的疼,被冰雪凍過的身體渾身發燙,齊齊格一個勁兒地責備大玉兒胡鬧,卻不忘給她灌薑湯,裹被子,她絮絮叨叨著,忽然聽見了微弱的啜泣聲。

    「下去吧。」齊齊格將婢女屏退,爬到熱炕上來,解開玉兒裹著腦袋的棉被,露出一張已經掛了淚水的臉蛋。

    「玉兒?」齊齊格心疼極了,「你怎麼了,摔哪兒了嗎?」

    大玉兒一頭倒在她的肩膀上,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瘦弱的身軀在棉被中抽搐顫抖,她哭了很久很久……

    自然,回宮的路上就好了,被風雪吹過的臉,看不出哭沒哭過,她如常和閨女們念詩唱歌講故事,一路先把齊齊格和東莪放回家,母女倆接著回宮去。

    她們回來的晚了,進宮門的時候,天都黑了。在馬場換衣裳取暖的功夫,也早就有人把那番熱鬧景象傳到宮裡,皇太極知道,哲哲也知道,海蘭珠同樣聽說了。

    母女倆一進門,便見海蘭珠站在宮檐下等候,雅圖朝姨媽跑來,海蘭珠笑道:「餓了吧,熱飯熱菜準備著了,先吃飯。」

    大玉兒站定,朝清寧宮看了眼,海蘭珠溫柔地說:「沒事,我都和姑姑說好了,先吃飯吧。」

    「還是姐姐好。」大玉兒回來時就想,少不得要被姑姑責備,現下能太太平平吃頓飯,姑姑也只遣了阿黛來問候,並叮囑早些休息,就沒再有別的話,倒是自在極了。

    夜裡,玩累了的東莪呼呼大睡,蘇麻喇來將蠟燭吹滅,檢查地龍是不是夠暖和,大玉兒歪在炕頭,懶洋洋地看著她說:「宮裡沒念叨我們?」

    蘇麻喇道:「怎麼沒念叨呢,奴婢還被皇后娘娘叫去問,為什麼不一道跟著呢。」

    「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蘇麻喇問。

    大玉兒慵懶地翻個身,確認雅圖在一旁打呼嚕,渾身暖烘烘的氣息,這才說:「我以為這宮裡,已經沒人在我,已經都看不見我了。」

    蘇麻喇看著她,沒張嘴,反正不論格格決定選擇過怎樣的人生,她都會陪到底,笑一輩子也好,哭一輩子也罷,她不離不棄。

    然而幾天後,馬場裡的歡樂,被添油加醋變了十八般花樣傳出來,不知那些人是衝著多爾袞,還是衝著莊妃,說得很難聽,哪怕齊齊格和東莪也在,連齊齊格都被說是給丈夫打掩護,好方便他和莊妃翻雲覆雨。

    過去還只是說些私會啊私交之類的曖-昧言辭,如今大喇喇地直接「上-床」了,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日雪霽天晴,大玉兒帶著蘇麻喇往書房去,遇上了從十王亭過來的多爾袞幾人,多爾袞顯然不願給玉兒添麻煩,故意避開幾步,抱拳行禮後就要離去。

    「睿親王,請留步。」可大玉兒卻主動喊下了他。

    多爾袞微微皺眉,把心一定,轉身來走到大玉兒的面前。

    其他人都自覺地退開了幾步,自然難免有好事者,偷偷打眼看。

    「齊齊格和東莪沒事吧,有沒有著涼發燒?」大玉兒和氣地問候著,「東莪那日玩瘋了,夜裡鬧騰嗎?」

    多爾袞道:「她們一切安好,只是東莪嘗到了甜頭,日日鬧著要出門玩耍,齊齊格不答應,母女倆在家裡糾纏。」

    大玉兒欣然:「那就進宮來,小姐姐們都在盼著她呢。」

    「是。」多爾袞應道。

    「此外,還有一件事,我要向你說明。」大玉兒道,「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直沒機會向你說,就是大公主省親宴那天,我和多鐸偶遇,你知道嗎?」

    多爾袞蹙眉,沉聲道:「臣知道。」

    大玉兒淡淡地說:「我不小心撞上他,他卻故意將我推到,還動手輕薄,出言羞辱,說我最會勾-引男人。我不知道他是信口胡說,還是意有所指,你是不是把那些事,告訴他了?」

    多爾袞大駭,目光如冰,驚恐而心疼地看著大玉兒,半天只憋出一個字:「我什麼都沒說,但是他似乎察覺到了。」

    大玉兒莞爾:「我就說嘛,你不會的。」她鬆了口氣似的,繼續說道,「多爾袞,我不是要挑唆你們兄弟的感情,我只是希望將來若是可以,煩你管束一下多鐸。多的話,就不明說了,想必你都是明白的,你們兄弟都是大清最了不起的將軍,本該受萬世景仰,而不要為了不必要的女人沾上污名。」

    多爾袞垂眸道:「你不是不必要的女人,也絕不是什麼污名。」

    玉兒不以為然:「我在說多鐸。」

    多爾袞抬起眼,看見了明朗而灑脫的笑容,大玉兒道:「讓齊齊格抱東莪進宮吧,姑姑很想東莪呢。」

    「是……」多爾袞抱拳,往後退開幾步,玉兒便從容大方地帶上蘇麻喇,往她的書房去。

    可是那天下午,大玉兒突然得到尼滿的傳話,說皇上要將崇政殿後面的屋子挪為他用,如今格格們已經都不念書了,這兩間書房要暫時停下。

    大玉兒默默地收起面前的書,坦然地問尼滿:「這些書,我可以帶走嗎?」

    尼滿低頭彎腰,根本不敢直視她:「能,當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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