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側福晉娜木鐘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此番出行前,皇太極已分配了剩餘幾位林丹汗遺孀和家眷的去處,伯奇福晉苔絲娜被指給了豪格,此外林丹汗長子額哲的生母蘇泰福晉葉赫那拉氏,則因與濟爾哈朗的福晉是姐妹,濟爾哈朗自然就把她收回府中。
幾位顯赫的貝勒,都得到了林丹汗的女眷,代善一把年紀了,皇太極竟然把林丹巴圖爾的妹妹泰松公主賜給了她。
只有多爾袞沒有被指婚,雖然大家嘻嘻哈哈說是齊齊格太厲害,連皇太極也不敢招惹十四福晉,可背後也有人議論,說是皇太極故意冷落他。
林丹汗的遺孀,多爾袞自然是不稀罕的,可豪格似乎因此有些得意,多爾袞見豪格把什麼都寫在臉上,心中為他不值。
身為皇太極的長子,占盡天時地利,卻偏偏沒有大智慧。
多爾袞沒有趕上褚英哥哥的時候,大哥在他三歲時就離開了人世,他對這位兄長沒有半點印象,可童年時偶爾會聽父汗提起,父汗的眼中每每都充滿了無奈和憤怒。
豪格一樣不曾與那位傳說中的大伯父有過往來,可那畢竟是活生生的例子,努爾哈赤怒殺長子的悲劇至今被人念叨,豪格同樣身為長子,他就沒半點引以為戒的自覺?
「十四叔,我見了娜木鐘,該如何稱呼?」豪格哈哈笑著,「出發之前,阿瑪倒是沒有交代啊。」
多爾袞不以為然:「以禮相待便是了。」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但都明白不論如何不能起爭執,不然給皇太極丟了臉,他們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與此同時,察哈爾部的蒙古包中,婢女們送來了鮮紅的嫁衣,一身素服的娜木鐘起身來,由她們侍奉著穿戴整齊。
「大福晉,您真美……可惜大汗……」婢女們一面誇讚,一面悲戚,她們的大福晉,就要穿著嫁衣去大金了。
娜木鐘在銅鏡中,看了看自己煥然一新的模樣,冷冷地說:「很合適不用再改,脫下吧,到了盛京再穿。」
她重新換上素服,婢女們來稟告,說蘇泰福晉求見。
不多久,一樣身穿素服的女人走進來,蘇泰福晉比娜木鐘要年長十歲,她生下的長子額哲,如今繼承了林丹巴圖爾的汗位,但很快他們就要投降大金,兒子的汗位已經毫無意義。
「大福晉。」蘇泰行禮,起身道,「皇太極派來的人,就快到了,是多爾袞和豪格,他的弟弟和長子。」
「我知道。」娜木鐘神情冷漠,「你們都是收拾好了嗎,這一走,不會再回來了。」
蘇泰道:「大福晉,我去了姐夫濟爾哈朗的家中,有姐姐照顧,日子應該不會太苦,但是您入了皇太極的後宮,還請多多保重。」
她們昔日,共侍一夫,蘇泰是娜木鐘最大的敵人,可林丹巴圖爾死了,所有的爭奪嫉妒猜忌恩寵都煙消雲散。
如今,她們是孤弱無助的寡婦,彼此若不扶持,只能任人宰割。
「巴特瑪的堂妹,死在了盛京,不足半年就沒命了。」蘇泰福晉冷笑道,「科爾沁的女人,很厲害啊。」
娜木鐘目光空洞,神情冰冷:「可她還好好的不是嗎?」
她們所說的巴特瑪,便是早已被皇太極接走的竇土門福晉,八大福晉中,最柔弱好欺的一個,當時便是娜木鐘做主,先把她第一個送走了。
「這倒也是……」
「姐姐,往後我們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濟爾哈朗地位尊貴,你做了她的福晉,也是能常常進宮的,我們還有相見的日子。」娜木鐘說,「哪怕是為了你的額哲,請多保重,我們誰也不必依靠誰,誰也不要拖累誰。」
「是。」蘇泰福晉道。
卻是此刻,婢女們急匆匆跑來,說泰松公主要尋死,蘇泰福晉嘆道:「她真要死,早就死了,這麼沒日沒夜地鬧騰,實在煩人。也就在我們面前,還仗著自己是公主,去了盛京,誰還會給她面子。」
「大福晉,您看怎麼辦才好,別等豪格和多爾袞來了……」
蘇泰福晉的話還沒說完,娜木鐘起身,從牆上取下了她的馬鞭,傲然走出蒙古包,來到泰松的住處。
驕傲的公主正舉著匕首要抹脖子,她的婢女們死活地拉著,而這樣的戲碼,從皇太極來函要把她指婚給五十多歲的代善起,每天都在上演。
凌厲的鞭打聲,從蒙古包中傳出來,婢女們嚇得四下逃竄,然而馬鞭呼嘯,一下下抽在泰松的身上,她尖叫著:「娜木鐘你瘋了,娜木鐘你這個瘋子……」
足足十幾鞭子,打得泰松蜷縮在角落裡顫抖,一邊哭一邊控訴娜木鐘的暴行,哭她死去的哥哥和父汗,十分可憐。
娜木鐘將匕首踢到她面前,冰冷的目光,卻比刀子還鋒利。
她對小姑子說著惡魔般殘酷的話:「想死的話,就給自己一個痛快,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去盛京。你再尋死覓活,等多爾袞和豪格到了,我把你吊起來扒光衣服,用馬鞭活活抽死,給他們下酒取樂。」
泰松嚇得臉色慘白,什麼話都說不出,蘇泰福晉直嘆氣,命婢女們將人架走。
她走上前,從娜木鐘手裡拿下馬鞭,好生道:「大福晉,之後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您保重身體。」
娜木鐘看向她,卻是冷漠地說:「姐姐,我們的緣分盡了,往後,好自為之。」
且說多爾袞和豪格到達察哈爾部後,雖然得到了察哈爾部的盛情款待,年輕的大汗額哲和蘇泰福晉對他們畢恭畢敬,可始終沒見到娜木鐘露面。豪格迫不及待地將苔絲娜拉入帳中享樂,也無人敢言,逗留兩日後,他們便啟程了。
傳國玉璽,始終在娜木鐘的手裡,她表示要親手獻給皇太極,多爾袞和豪格不能用強,只能答應她的要求,帶上歸順的察哈爾部眾返回盛京。
消息傳回不久,便有大臣急著上奏皇太極,請他在得到傳國玉璽後稱帝,皇太極拒絕了。
然而內宮裡,海蘭珠已經為他繡好了第一件象徵帝王的龍紋褂子。
這日夜裡,側宮中,待海蘭珠掐掉最後一縷絲線,皇太極已經靠在軟墊上睡著了,她輕輕走來,小聲道:「大汗,褂子做好了,要試試看嗎?」
皇太極慵懶地睜開眼,看見海蘭珠小心翼翼地捧著明黃色的褂子,輕輕抖開展示給他看,從褂子後頭探出腦袋,笑道:「是這樣的嗎?」
他伸手摸了摸,明黃色的錦緞冰涼軟滑,上面的每一條龍,每一朵祥雲,都是海蘭珠親手所繡,她的手指上,不知被扎了多少針眼。
「穿上吧。」
皇太極起身,解開衣裳站到地下,海蘭珠莊重地為他披上褂子,踮著腳將領口的扣子繫上,而後撫平衣襟,整里肩膀和下擺,再退開幾步,滿目崇敬地看著她的男人。
皇太極緩緩走到穿衣鏡前,眼前的自己讓他感到陌生又自豪,他終於,是要走到這一天了。
海蘭珠不自覺地俯身向他行大禮,皇太極笑了,走來將她攙扶起,撫摸她扎滿針眼的指尖,心疼地說:「等你為我做完一整套朝服,這手是不是要爛了。」
「不會,我會小心。」海蘭珠歡喜地說,「只要你不嫌棄。」
皇太極道:「怎麼會嫌棄,只是太辛苦,待到那一日後,你不要再做這麼辛苦的事。但我知道你喜歡做這些事,那往後貼身的物件,你做什麼我便穿什麼,那麼龐大的朝服袍子,可不許你再碰了。」
「我聽大汗的。」海蘭珠眼中充滿了驕傲和崇敬,撫摸皇太極的肩頭,感慨萬千,「我的人生,真是神奇,也會有這樣一天。」
皇太極道:「真不巧,我可是想到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海蘭珠軟綿綿地問:「大汗連我都想到了嗎?」
皇太極頷首,擁過她的腰肢:「想到了,只是沒想到,會在過去讓你受什麼多苦。」
這必定是哄人的話,連海蘭珠自己都明白,皇太極是說笑的。
可是她愛聽啊,哪有女人會不愛聽這樣的甜言蜜語,哪有女人不願被自己愛的男人,同樣捧在手心裡。
他們溫存了片刻後,皇太極就讓海蘭珠把龍紋褂子收起來,現在還不是穿戴這些招搖的時候,等多爾袞和豪格把娜木鐘帶來,得到了傳國玉璽,一切就該按照他的計劃展開。
五日後,數日的春雨霏霏戛然而止,老天給了皇太極一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明晃晃的陽光,將盛京城上下照得透亮。
一清早,皇太極便帶著哲哲和大玉兒等,一併文武大臣,來到了城外,等待迎接傳國玉璽。
多爾袞和豪格,簇擁著隊伍來到城下,一駕被裝點得喜慶鮮紅的馬車就在隊伍的中間,馬車緩緩到了前方,豪格和多爾袞前來向皇太極叩首,皇太極示意他們起身,豪格便道:「阿瑪,囊囊福晉帶著傳國玉璽就在馬車中。」
皇太極抬手,示意禮官上前,便見車簾掀起,身穿嫁衣的女人,手捧黃布包裹的傳國玉璽,緩緩走下馬車。
她抬起頭,明媚的容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眼見那一身張揚而高貴的鮮紅嫁衣,誰也沒想到,娜木鐘竟然如此隆重地把自己嫁到了這裡。
大玉兒和海蘭珠,身著禮服,跟在哲哲的身旁,莊重的禮服沒有明艷的色彩,此時此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屬于娜木鐘。
她緩緩走上前,神情莊重,面上不喜不悲,沒有對皇太極的膽怯,也沒有被迫改嫁的恐懼,捧著懷裡的黃布包裹,那一枚「制誥之寶」的傳國玉璽,便是她的護身符。
「大汗,這就是傳國玉璽,妾身娜木鐘,為您送來了。」
行至皇太極面前,娜木鐘緩緩跪下,雙手高舉手中的傳國玉璽。
皇太極上前接過,代善立時再接過手,打開包裹,將一枚碩大的玉印從錦盒中取出,舉高展示給眾人看。
群臣將士山呼,設香案祭告天地,而後策馬至皇陵祭告努爾哈赤和先祖,禮畢之後,將要回宮,尼滿上前對皇太極說:「大汗……那位囊囊福晉,還在城門下,等待您將她接入皇城。」
皇太極冷然:「什麼意思?」
尼滿道:「似乎是要您一會兒回城時,下馬親自帶她入城。」
皇太極冷冷一笑,轉身看向哲哲,哲哲神情淡漠,可丈夫僅僅一道目光,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欠身道:「臣妾明白了。」
大部隊回城,皇太極策馬闖過城門,對停在一旁通紅鮮艷的馬車視而不見,娜木鐘端坐在馬車中,聽見了那急促而霸氣的馬蹄聲。
不多久,便有人道:「側福晉,大福晉來接您了。」
側福晉?
多可笑,她娜木鐘如今,竟然淪為了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