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容不得別人說半句不是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大政殿裡,皇太極正看著多爾袞在沙盤上預演他的練兵方略,尼滿急匆匆跑來說:「大汗,玉福晉發現蘭福晉高燒反覆,人已經燒得迷糊了。」
皇太極的心頓時揪緊,轉身就往門前走,可突然又在門檻前停下來,問尼滿:「是玉兒發現的?玉兒去見海蘭珠了?」
尼滿稱道:「正是玉福晉去了蘭福晉的屋子,才發現蘭福晉高燒得厲害,蘭福晉屋子裡的婢女竟是沒有一個人察覺,若非玉福晉去了,怕是今夜、今夜……」
「現在如何?」皇太極問。
「大夫剛過去,還不知情形。」尼滿說。
皇太極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重新走回沙盤前,冷冷地對多爾袞說:「你繼續。」
多爾袞也非鐵石心腸:「大汗,不如先去看望蘭福晉。」
皇太極擺手:「玉兒在,我放心,海蘭珠有妹妹在身邊,就一定不會有事。」
「可是……」
「當日在皇陵大殿中,她是赴死的心,自己就要伸脖子往刀刃上抹,我對她說,玉兒在門外等她,她立刻就清醒了。多爾袞啊,是我對不起他們姐妹倆。」
「大汗……」多爾袞緊張極了,皇太極竟然對他說這樣的話,在他看來,他們的兄友弟恭,一直都是彼此的偽裝和戲碼。
連尼滿都愣住了,可他了解大汗的心思,話已至此,大汗今晚絕不會回內宮。
「可是多爾袞,你愛齊齊格,你該知道愛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感覺。」皇太極苦笑,看向這個正意氣風發的弟弟。
偏偏多爾袞知道,他完全理解愛上一個女人是怎樣的心情,他還是求而不得念念不忘,更加深刻。
「是……」多爾袞尷尬地應答著,「請大汗放心,蘭福晉吉人天相。」
「別辜負了齊齊格。」皇太極一笑,「好了,你繼續說吧,有些問題,等你說完了再提,你這兩年追著林丹巴圖爾,對明朝那邊有些生疏了,有些地方不合適。」
「是!」多爾袞定下心,重新開始講解他的想法。
這一邊,大夫感到後,建議用烈酒為蘭福晉擦身退熱,從門外現成包了冰雪,擱在她的額頭。
大玉兒跪坐在裡邊,寸步不離地守著姐姐,看著布包里的雪水化開滲出,想到姐姐很可能穿過雅圖給她弄濕的鞋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宮女們忙了半天,一個個滿頭大汗,海蘭珠的氣色終於恢復了幾分,呼吸也平緩了許多,身上也不再那麼滾燙,可所有人都累壞了,癱坐在地上直喘氣。
寶清在一旁瑟瑟發抖,是她疏忽了,以為海蘭珠躺下睡覺了,就沒再仔細看一看,她也是累了,這幾天日夜不歇地照顧主子,以為她真的好了。
皇太極已經再三告誡她,哲哲也警告過這屋子裡的人不得偷懶,可她卻差點送了福晉的命。
大玉兒看在眼裡,喊過蘇麻喇道:「帶寶清去吃點東西。」
蘇麻喇領命,要帶寶清走,寶清哭著求大玉兒:「您讓奴婢留下,奴婢要伺候福晉,是奴婢該死,奴婢什麼都沒發現。」
「姐姐不會怪你,你也別哭。」大玉兒冷靜地說,「你的眼睛都發黑了,該是多辛苦,回去歇著,等姐姐好了,還要你伺候的,去吧。」
寶清抽泣不止,蘇麻喇硬是把她帶走了,大玉兒詢問了屋子裡的宮女,這幾日是如何輪班的,為她們重新安排了輪班的時辰,又把自己那邊的人調過來,如此有人煎藥有人換冰包,有人看著地龍的火,有人隨時候命,一切井然有序。
清寧宮裡,似乎是聽說皇太極不過來,哲哲明白丈夫的心思,便也只打發阿黛過來看一眼,這會兒阿黛又來了,見屋子裡一切都安生,回來告訴哲哲:「玉福晉就陪在蘭福晉身邊,底下的人各做各的,一點沒亂。」
哲哲欣慰不已,感慨道:「大汗果然是對玉兒放心的。」
同樣的消息,傳到大政殿,皇太極正和多爾袞說得熱火朝天,尼滿站在門前看,便心想不著急把話送進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汗一定知道,蘭福晉沒事了。
夜深時分,多爾袞才從大政殿退下,他和皇太極說了半天,這才想起來,他本是來稟告那個白衣人的來歷,但他一開始就說還沒審出來,皇太極竟然沒追問,也沒動怒,只淡淡地一句:「知道了來告訴我。」
他猜想,皇太極心裡是有數的,但多爾袞已經揣測過各種可能,甚至懷疑本就是皇太極派去的人。
可皇太極的親信,怎麼能不認得玉兒呢?即便真有人不認識玉兒,皇太極又何須去刺探自己是如何練兵,軍營里本就有人,每天要向大汗匯報進展。
走出宮門前,多爾袞心裡認定了,這件事與豪格脫不了干係,剩下的,就是等撬開那個人的嘴,又或是皇太極出面干預。
他離開時,朝內宮的方向望了眼,緊握韁繩,但願玉兒平安無事。
這一邊,皇太極回到鳳凰樓,站在朝向內宮的窗前,聽尼滿告訴他後來發生的一切。聽說玉兒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面對姐姐的急病不慌不忙沉著冷靜,他很是安慰。
「大汗,大福晉這些年對玉福晉的教導,如今都顯出來了。」尼滿說道,「奴才多嘴說一句,還請大汗恕罪。這次的事,您就全交給玉福晉來處置吧,特別是蘭福晉屋子裡的宮女,出了這麼大的疏漏,論理是必定要罰的,可您就別出面了。」
「知道了。」皇太極道,「你放心,我對海蘭珠說過,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我不插手。」
尼滿聽了,便勸:「既然如此,大汗早些休息,您的身體是大金的國本。」
皇太極頷首,他不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那日在書房對玉兒說,他們差了二十年,他會老。大玉兒哭得傷心,伏在他懷裡說,他不會老,她不要他老。
他有坐擁天下的心,也要有坐擁天下的命,為了大金,為了他的女人。
側宮裡,大玉兒守在姐姐身邊,時不時摸摸她的身體,姐姐的脖子裡已經是正常的溫暖,不再燙手得嚇人,她總算鬆了口氣。
而她自己,今天才經歷的生死驚魂,身上還有傷,心裡還有恐懼,看著姐姐,想著發生的種種,掉了一回眼淚,不知不覺地也睡著了。
蘇麻喇半夜來看,見格格拉著大格格的手睡過去,心疼不已,扯過毛毯蓋在大玉兒的身上,叮囑值夜的人要仔細,便退下了。
後半夜,宮裡十分安寧,大玉兒睡得酣沉,晨曦微露時,海蘭珠先醒了。
睜開雙眼,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抓著,那柔軟而溫暖的手指,她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是妹妹。
側過臉,妹妹正呼呼大睡,紅潤的臉頰微微鼓起,不知道是不是夢裡正和人生氣。再仔細看,便看見她下巴上的傷痕,猜想一定是昨天被人劫持時受傷的,她心疼地抬起手,想摸一摸。
這才感覺到,玉兒的手掌里有奇怪的傷痕,她把大玉兒的手拿起來看,掌心裡手指上,縱橫交錯的口子,看得人觸目驚心。
海蘭珠輕輕撫過傷痕,卻還是弄疼了夢裡的人,大玉兒倏地睜開眼,怔怔又茫然地看著姐姐,她似乎半夢半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疼嗎?怎麼會傷成這樣,劫持你的人用刀割你的手嗎?」海蘭珠聲音沙啞,擔心地問,「身上還有傷嗎?」
大玉兒好委屈,她昨天嚇得魂飛魄散,被人掐著脖子,被人在山坡上拖,還差點被扒衣服,她從山上滾下去,天旋地轉,以為自己要死了。
「姐姐……」大玉兒嗚咽起來,「我從山上滾下去了。」
海蘭珠伸手抱住她,輕輕拍著妹妹的背脊:「玉兒不怕,不怕。」
門外聽見動靜,已經起身來候命的蘇麻喇和寶清立刻進來,可見到這光景,蘇麻喇二話不說拉著寶清出去了,寶清顫顫地問她:「玉福晉和蘭福晉,能和好嗎?」
蘇麻喇搖頭:「我也不知道。」但她問寶清,「那天你跪在門外頭,是怎麼了?」
寶清紅著臉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我說玉福晉的不是,說她總是把孩子丟在這裡,妨礙大汗來……福晉就生氣了,頭一回對我發脾氣,要我跪到門外去。」
「你活該!」蘇麻喇敲敲她的腦袋,「你是傻子呀,看不出來她們姐妹倆彼此的心,她們能不好,可不許別人說半句不是,沒打死你是你命大,活該。」
寶清拉著她的胳膊說:「我再也不說了,你別嫌我。」
此刻屋子裡喊人了,她們應聲進去,端茶送藥預備早膳,哲哲親自過來看了眼,只說了幾句叮囑的話,之後便繼續留下這姐妹倆。
而海蘭珠還很虛弱,說不幾了句話就喘大氣,但是有妹妹陪在身邊,她心裡踏實,聽大玉兒反反覆覆地說昨天被劫持的事,又被她吵的頭疼,不知不覺就睡過去,只是夢裡頭,一直抓著妹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