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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我沒有動手

2023-09-26 14:39:24 作者: 阿瑣
    扎魯特氏孕期尚短,此刻見紅,實非好事,那日她跌倒在雪地後,大夫便要她臥床靜養,當時並無異兆,不想隔了兩天,終究是出事了。

    寶清進門來點亮燭火,海蘭珠下了炕,命她送茶水,她朝窗前張望了幾眼,回眸看皇太極,他從容而淡漠,仿佛那個女人和腹中孩兒的生死,與他毫不相干。

    滾燙的茶水送來,她端了一碗坐到炕沿上,輕輕吹了幾口氣,覺得剛剛好了,才遞過來。

    皇太極喝茶的當口,便看見她手指上還未褪去的淤青,那個女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踩,把好好的手踩成這樣。

    皇太極放下茶杯,拉過海蘭珠的手,撫摸著指尖的傷痕:「還疼嗎?」

    海蘭珠含笑:「早就不疼了,都那麼久了。」

    皇太極瞥她一眼:「別再讓自己受傷,將來我帶兵出征,叫我怎麼放心你?」

    海蘭珠笑:「有姑姑在,還有玉兒在,沒人會欺負我。」

    皇太極不記得上一次在這屋子裡提到玉兒是什麼時候,他從來不提玉兒,海蘭珠也不會問妹妹,外面的事她從來都不關心,在她身邊,就只有他們彼此。

    「啊,大汗……」

    一聲慘叫傳來,是扎魯特氏的聲音。

    海蘭珠受驚一顫,但很快就被皇太極摟入懷中。

    「大汗,東宮側福晉的孩子保不住,大夫要為她引產。」尼滿的聲音在門前響起,淡定地說著,「大福晉已經過去。」

    「知道了。」皇太極依然無動於衷,可低下頭,就看見了海蘭珠眼角的淚水。

    「怎麼了?」他輕輕捏過海蘭珠的臉,想起她的曾經,眉間含怒問,「吳克善對你做過一樣的事?」

    那是海蘭珠的噩夢,墮-胎引產的痛苦記憶猶新,扎魯特氏此刻的每一聲呼喊,都是她曾經對哥哥和大夫的哀求,她沒能保住亡夫的血脈,沒能守護自己的孩子。

    「我說過,再也不許想你死去的丈夫。」皇太極道,「過往任何痛苦的事情,都不許再想起來。」

    海蘭珠怯怯地點頭,眼淚滑落在皇太極的指間,他問:「是怕我才點頭,還是心甘情願地點頭?」

    海蘭珠一臉茫然,卻招來男人的心疼,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嗔道:「好了好了,不凶你了。別人說你千句萬句,你都不在乎,我的一句話,就經不起?」

    「嗯。」海蘭珠這一下,倒是回答得很乾脆,軟綿綿地窩進丈夫的懷抱,在皇太極的懷裡,她就踏實了。

    「不要怕,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皇太極親吻她的髮絲,「從今往後,有我在。」

    扎魯特氏的慘叫,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最後一聲痛呼後,宮苑內歸於寂靜。

    大玉兒在側宮中,早已被這動靜吵醒,她摟著雅圖和阿圖,用棉花堵著她們的耳朵,好在孩子們沒有受到驚嚇,小阿哲也睡得很踏實。

    大抵,孩子們不懂人間疾苦,這樣的聲音不會讓他們感到害怕,但大人就明白,那是對生命的摧殘。

    蘇麻喇來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大玉兒則怯怯地問:「是因為那天摔了一跤嗎?」

    「可是、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您動手的,而且那天大夫也說沒事,誰知道她這兩天做過什麼。」

    「我若不和她爭吵……」

    話未完,一陣冷風撲面,兩人抬頭向門前看,皇太極裹著風衣出現在那裡,蘇麻喇趕緊上前伺候,只有大玉兒呆呆地望著他,一動不動。

    今晚他在姐姐的屋子裡,她是知道的。

    「吵醒她們沒有?」皇太極走到炕邊,看了看熟睡的雅圖和阿圖,親吻女兒嬌嫩的臉頰,寵溺地說:「睡得真好,好丫頭。」

    「大汗,她的孩子沒有了?」大玉兒問。

    「沒了。」皇太極道,「怪可惜的。」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人,燭火昏暗,但也能看得清,她嚇壞了。

    「知道怕了?」皇太極問。

    大玉兒低下頭,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我沒有動手,不是我推她的,我只是、只是和她吵了幾句,她自己往後退,然後就……」

    皇太極伸手拍拍她的額頭:「多事!你搭理她做什麼?你就不該跟她廢話。」

    大玉兒抬起頭:「那你不收留她,還什麼事都沒了,根本不會有這麻煩。」

    皇太極又氣又好笑,輕輕擰她的嘴巴:「你就頂嘴的本事,一等一的好。」

    自己男人的眼裡,沒有半點怒氣,大玉兒看得清清楚楚,他就不是來找自己算帳的,要不然一進門的氣勢,就能把她嚇懵了。那他來做什麼,大半夜的,特地從姐姐的屋子過來?

    「睡了,折騰半宿。」皇太極踢了靴子便躺下,拉扯大玉兒身上的棉被,她趕緊又拉了一床被子,跟著一道躺下。

    「你不怪我嗎?」大玉兒顫顫地問,「我真的沒有動手,我……」

    「睡覺。」皇太極卻將大玉兒從她的被窩裡抓過來,摟在懷中,兩人共擁一條被子,暖暖地依偎在一起。

    「你特地過來,安慰我的?」大玉兒輕聲問。

    皇太極沒出聲,像是真的睏倦了,拍了拍玉兒的屁股,依然踏實的閉著眼睛。

    大玉兒絕不會問,是不是姐姐請他過來,這一點驕傲她還是有的,她知道,皇太極在乎她。

    驚魂的一夜,哲哲只睡了小半宿,醒來精神倦怠,口渴要水喝,阿黛卻輕聲告訴她:「昨晚大汗連夜從蘭福晉的屋子,去了玉福晉那兒呢。」

    哲哲很驚訝:「當真?」

    阿黛說:「剛才朝服什麼的都送去玉福晉屋子裡了,大汗吩咐說今日不過來用早膳,讓您上午好好歇一歇,至於扎魯特氏那邊,有大夫們照顧就好,叫您別太費心。」

    哲哲嘆息:「他是真不在乎那個孩子啊,而我也沒有閒心,來同情那個女人,不過是做些場面上的事。可這麼一想,又覺得扎魯特氏怪可憐的。」

    阿黛說:「那一位嘴巴雖然壞,勾搭大汗的手段也不光彩,可在您眼皮子底下,至少沒敢做什麼壞事。福晉,您別怪奴婢多嘴,怕就怕這次的事情後,大汗不管,您也不管,宮裡的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她若因此生恨,天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哲哲冷然:「還輪不到她作妖。」

    阿黛道:「可她一直說,是玉福晉推她的,傳出去不好。」

    哲哲蹙眉:「玉兒到底動手沒有?」

    可惜那天的事,因忙著準備宴席和招待客人,宮女們都忙得腳不沾地,誰有空來看兩位側福晉的拌嘴,等鬧出動靜,扎魯特氏已經坐在雪地里了。

    扎魯特氏一口咬定是大玉兒動手,齊齊格作證說玉兒沒動手,各說各的理。若換做旁人,必定要承擔責任,那可是懷著大汗的骨肉。

    可偏偏起衝突的是玉福晉,當天就沒把她怎麼樣,昨晚皇太極還連夜去了她的側宮,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別找大玉兒的麻煩。

    這會兒蘇麻喇回到自己的屋子換衣裳,打著哈欠,和小宮女商量早晨誰跟著主子,她好歇一會兒,寶清也一臉疲憊地回來,苦笑道:「那個女人叫了大半夜,給我魂都要叫出來了,小格格們吵醒沒有?」

    「睡得很好。」蘇麻喇說,她目光一轉,拉著寶清輕聲問,「大汗昨晚怎麼過來了,是大格格請大汗來的嗎?」

    寶清搖頭:「沒有呢,是大汗自己過來的,我剛好聽見,大汗對福晉說:我去看看玉兒。」

    蘇麻喇覺得不可思議:「這樣啊……大格格會不開心嗎?」

    寶清更是搖頭:「怎麼會呢,蘇麻喇,福晉她是真的心疼妹妹的,可惜沒人信,連你都不信。」

    蘇麻喇不好說,趕緊接著洗漱,正洗臉時,門外小宮女跑來,說大福晉傳召所有人去聽話,她們不敢怠慢,撂下手裡的東西就跑來了。

    大福晉做規矩,沒有人敢不從,大玉兒和海蘭珠也都在,側福晉庶福晉,連帶宮女們,從清寧宮裡一路站到門外,足足站了半個時辰,哲哲才把話說完。

    眾人鬆口氣離開時,阿黛悄悄從外面回來,待福晉們從屋子裡退去,輕聲對哲哲道:「福晉,扎魯特氏的孩子,不是摔沒的,她是吃了墮-胎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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