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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5:32 作者: 馬戶子君
    馬車一路穿過街市,到瞭望鶴樓下。

    望鶴樓位於城南的繁華地段,樓前的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樓中賓客不絕,一派熱鬧景象。

    寧如深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一身緋衣白披風在人潮中格外惹眼。甫一現身,立馬有小二將他迎了進去,「貴人裡面請!」

    寧如深報了耿硯的名字,很快被引上了二樓包間。

    包間內,耿硯已經等在那裡。

    大開著窗,深沉地看向窗外吹著冷風。

    寧如深迎面被冷風吹得一個哆嗦,攏著披風盯向耿硯,「十面埋伏?鴻門宴?」

    「……」耿硯抬手把窗關上了。

    屋內終於回暖,寧如深落了座,不客氣地點了一大桌子菜。

    菜上齊後,門一關。

    寧如深搓搓手,迫不及待地動了筷,「有什麼事,專門把我叫出來?」

    耿硯沒有動筷,像是沒胃口,「這幾日你沒有上朝,不知道朝中鬧翻了天。」

    寧如深嘴裡忙活,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說。

    耿硯道,「陛下登基,頒布了好幾項政令……政令好是好,但哪項不花銀子?五部都向戶部要錢,我爹身為戶部尚書拿不出錢來,這幾日一直被彈劾。」

    寧如深驚訝,「國庫這麼空虛?錢呢?」

    他一路上看這街市繁華富庶,還以為大承必是國庫充足。

    耿硯面色一下有些難堪。

    「……」寧如深頓了頓,瞬間覺得嘴裡的菜都不香了,低頭看這一桌菜的目光像是在看贓款。

    他默默放下筷子,往後挪遠了一點。

    耿硯看得心頭火起,「你這是什麼眼神?我爹沒貪!吃你的飯!」

    寧如深又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那錢去哪兒了?既然沒貪,為何不稟明?」

    耿硯頹然搖頭,「牽涉到了皇位之爭……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傳聞?」

    寧如深就想起宮宴那晚聽來的消息:

    當今聖上李無廷乃先帝三皇子,有傳聞其生母嫻妃是死於當時的皇后崔氏之手。

    當年外戚權勢之大,太子黨隻手遮天。哪怕崔氏有謀害皇妃之嫌,先帝也沒將其問罪。

    誰也沒想到太子黨後來竟一夜倒台。

    先帝駕崩,下旨令崔皇后陪葬。

    三皇子李無廷登基即位,崔氏龐大的權勢這才被逐漸削弱。

    寧如深心頭漸漸浮出一個不好的猜測,「……該不會,錢都給了先太子?」

    耿硯疲憊地點點頭,「早年,太子黨幾乎將戶部當作了私庫,無止境地伸手拿錢。加上先帝寵幸太子,我爹得罪不起未來的國君,只能將錢拱手。後來太子在皇位之爭中倒台,那些錢也回不來了,掏出的大窟窿沒那麼快填補上。」

    寧如深揣起袖子,嘆了口氣。

    崔氏雖然不復專權,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前國舅崔郝遠還任著當朝右相,不是耿岳能攀扯的。

    更何況涉及黨派之爭,情況更為敏感。

    「陛下在朝上是什麼態度?」

    「不知道。」耿硯搖頭,「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想起父親下朝時的神色----

    二十歲出頭年輕的新帝,兩朝老臣竟也看不透。

    「所以,我找你來就是想著……你在御前,能否……」耿硯艱難而侷促地開口,「如果不行就算了,不必勉強。本來…你也未曾受恩於我。」

    寧如深明白了,耿硯是想讓他探個口風。

    外人都以為他聖眷在身,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不過是泥菩薩過河。

    他默了默問,「如果認下貪污,會怎麼判罪。」

    耿硯開口,「抄家,流放。」

    抄家,流放。

    寧如深看向他,複雜讚嘆,「那你心態還挺穩的。」

    都要舉家南徙了。

    還又是趴他院牆,又是請他吃飯。

    「入朝為官,早就有這種覺悟了。」耿硯喝了口茶,「如果真被流放邊疆,大不了以後我就去賣……」

    寧如深身軀一震。

    耿硯,「烤紅薯吧。」

    寧如深鬆了口氣,「說話不要大喘氣。」

    「……?」

    寧如深移開目光。

    他指尖摩挲著杯盞,微微垂睫:覺悟嗎。

    他從來到這個時代一直渾渾噩噩到現在,拖著病假有意迴避的問題終於又以這種方式擺到了面前----

    在這場權利的漩渦中,他究竟是永遠地置身事外,還是放任自己隨波逐流。

    亦或是主動踏入其中,走出第三條路來。

    半晌,他靠著窗框同耿硯道,「再給我加份水晶包。」

    耿硯乍地沒回過神,「什麼?」

    「加份水晶包。」寧如深托著下巴,看向他,「現在我受恩於你了,吃人嘴軟。」

    耿硯眼底微怔,「你……」

    寧如深笑了一下。

    他已經想好了。

    他揣起袖子,悠悠側望,「沒辦法。有人說我身手了得,不走尋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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