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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2:50 作者: 北途川
祝福你……
伴隨著古老的吟唱,像是回到了古戰場,夜晚靜寂的荒野,篝火隨風飛舞,她渾身浴血,扶桑神劍插在身旁的土地上。
生靈從泥土裡探出頭,在戰爭的陰影下瑟瑟發抖,但大家都不怕她。
她身上,總有種溫和而堅韌的生命力。
「您為什麼而戰?」
「我為生命而戰,為了大地、子民,萬物可以繁衍生息。」
春生萬物,萬物為春。
這盛大而燦爛的春天,為景春重塑了不死之身。
她睜開眼的時候是扶桑失控之前。
扶桑正雙目赤紅地抱著她,他跪坐在那裡,輸送靈力完全輸不進去,看著她的靈體一點點潰散,他也終於逼近崩潰。
他的身體開始瘋狂的長出枝丫,枝丫長出葉子,枝丫再生枝丫,他把她捆起來,一圈一圈地纏繞起來,枝丫穿透她的身體,像是要分食掉她的血肉,然後長在她的身體裡,從此筋脈連著筋脈,生連著生,死連著死。
他眼神渙散,本體逐漸顯露,顯然已經失去理智了。
景春試
圖控制他,第一次發現這小樹渾身蠻力。
固執、暴躁、蠻橫。
不過好在,他排斥一切靠近的生物,破壞了所有的障礙物,唯獨攥她攥得緊,不捨得丟開半分。
景春放棄掙扎了,就那麼看著他變回本體。
她試圖跟他交流:「小樹,注意胎教。」
她儲存的力量還沒徹底轉為自己的,而且她也不想浪費,怕桑洛的出生不夠消耗,這會兒控制住一棵發瘋的上古神樹,對她來說竟然很吃力。
「好吧!今天你不是小樹,你是大樹了,怎麼這麼暴躁,一會兒沒注意,你就搞破壞。」景春有些懊悔,晚上應該先告訴他的。
哪怕真的要走,也需要一個正式的告別,或許能安撫到他。
「小樹?剛不是故意拒絕你的,我只是很疲憊,怕你看出端倪。」景春想起來了,他低聲問她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的語氣不停在她腦海里轉。
「我其實很喜歡的,春天是躁動的季節,春神也是。」
這傻樹,怎麼這麼呆。
-
當他是桑尋的時候,他的眼裡好像只能看到她。
可當他變成本體的時候,三界都匍匐在腳下,他的眼睛裡好像還是只能看到她。
他太喜歡她了。
怎麼會這麼喜歡呢?
天道講究平衡,萬事萬物相輔相成相生相剋,或許他的愛太極端了,所以不被允許。
可很多事都能控制,唯獨愛藏不住。
他很努力地藏過,藏起自己蠻橫的占有欲,裝得像個正常樹一樣面對她,站在雲崖上,沐浴天光和雨露,守望著她回家的路,那時候在打仗,三界在經歷一場巨變,滄海頃刻被填平,高山驀然夷為平地,天降流火,地面塌陷……
他無能為力,只是靜默地看著。
那是他唯一關心三界安危的時候,他由衷祈禱和平,只是因為盼望她能平安。
愛是最無力也最沒有的東西。
他記得自己有一次對她說:「能不能,讓我重新做你的劍。」
他想陪著她,是生是死都沒有關係。
但他身上有邪靈,她不許,就算她允許,別人也不會允許。
好像,總是這樣差一點,總是事與願違。
他恨過嗎?
大約是恨過的。
可即便最恨的時候,也記得她說過的話。
她說:「我這一生,俯仰無愧天地。」
她說那句話時微笑的面容刻在他的腦海里。
他永遠,也不會去做她神生里的污點。
好想和她在一起。
什麼也不做,就看著她就好。
想和她一起上學,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逛街,絮絮叨叨說無聊的話。
想一起看著孩子長大,哪怕總有一天孩子會離開。
離開父母是每個孩子的使命,而學會放手,是每個父母的使命。
他想他會目送孩子離去的背影,在孩子受挫的時候,隨時準備接住她。
他可以做到那些,卻做不到,少愛她一點。
更做不到不去愛她。
不愛她,他可能會死。
他的愛是不理智的。
可不理智也愛,枯等三萬年也愛,被輪迴折磨千百遍也愛,粉身碎骨,神魂俱裂也愛。
太難過了。
渾身像是被撕裂了。
好疼,疼得感官都模糊了。
突然,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
好熟悉的動作,又疼又悶,可莫名讓人安心。
因為是她,所以痛也是甜蜜的。
是她……
春神的翅膀大開,她很少展開自己的翅膀,青色的羽翼懸在半空。
景春低著頭,俯瞰他,她抬了手,虛空拽住他龐大的靈體,然後用翅膀包裹住他,給了他一個擁抱:「好了,小樹,沒事了。」
扶桑的神智終於回籠一點,筆直的樹幹朝著她傾倒,密集的樹葉托住她,像是回了她一個擁抱。
沉甸甸的壓著她,像是抓住了溺死前最後一根稻草。
「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別怕。」景春告訴他。
桑尋的不安此時根本無法消弭,他把她團進身體裡,完完全全包裹住,然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抱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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