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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2:50 作者: 北途川
    景春輕笑,撫摸劍身,有些惋惜道:「從今後,你便不是我的劍了。」

    劍身微微顫動,像是也在難過。

    雲崖之上,扶桑神劍升空,又緩緩降下,劍身插入泥土,青綠色的光芒如波紋般蕩漾開來,春神的賜福降落,它開始迸發出巨大的生命力。

    劍身融化,流淌進泥土裡,流光幻作根系,從地底汲取生命,然後長出枝幹,枝幹又長出葉子。

    那神樹不停地長,不停地長……

    直到春神說,好了,夠了。

    扶桑落地化靈,青衣的青年從枝幹中走出來,他低頭看她,眉眼間凝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春神笑著點他的額頭:「把你閒置太久,悶出毛病來了?」

    扶桑只是看著她,眼底里生出貪戀和愛慕。

    他還是把劍的時候就已經有靈了,只是未開智,但那模糊的感覺,他始終都記得。

    是什麼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人,讓他眷戀。

    扶桑被列入神籍,成了一方神君,他的領土,就是這片雲崖,雲崖下就是湯谷。

    每天,太陽從這裡升起。

    太陽歸扶桑管。

    而扶桑,歸春神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極東沒有黑夜,常年都是春天。

    扶桑有時候希望時間更漫長一些,有時候又會憎恨這漫長而一成不變的神生。

    她來看他的時候,他就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這樣的話,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久一點。

    她不在的時候,他就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這樣距離她下次來,就會縮短一點距離。

    他有時候想,或許千年萬年,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了。

    那樣也很好。

    直到有一次,她很久沒有來。

    他在等待中變得焦躁和無助,雲崖沒有人過來,他也無從問詢。

    ——誰也不敢冒犯金烏的住所,而扶桑也一向

    不喜歡有人靠近自己的領地。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他第一次從雲崖上下去,青帝的宮殿裡,住著各種神君,春神只是其中一個臣子,她剛剛從主殿和同僚商議要務,出來的時候,站在一群人中間,美得不可方物。

    而其實他本來就也看不到別人,這世界是灰白色的,只有她是彩色的。

    他一身青衣,青絲如瀑,頭髮只用一根木簪束起來,站在那裡,簡單而安靜。

    周圍人竊竊私語,紛紛詢問這是哪位神君。

    他孤僻到了極點,從不與任何人交流,甚至落地之後,都沒拜過天帝。

    景春從人群中走出來,回頭拱手道:「這位是扶桑神君,他一直住在雲崖上,不常出門。」

    眾神恍然大悟,目送春神拉著扶桑的袖子,緩緩走離人群。

    「你怎麼來了?」景春問他。

    扶桑不說話,渾身氣息低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景春事忙,她還要去辦差,剛想說離開,就聽見他說:「你最近……都沒有來。」

    然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景春才開口。

    「等我從西山回來?」景春有些發愣,大約是窺見了他的心思。

    從很早前她就有所察覺,只是以為,那不過是曾經並肩作戰後遺留下來的依戀。

    他看了她一眼,說:「我等你。」

    我等你……

    這句話,他不知道說過多少遍。

    而他也確切總是在等待。

    等待她來看望自己一眼,等待她的垂憐。

    景春開始有意多來看他,從前總是有事了才去,後來演變成,只要沒事就過去,她甚至荒廢了自己的府邸,仿佛把他這裡當做家。

    可扶桑還是覺得不夠。

    越是親密,便越是不滿足。

    終於有一天,他趁著她睡著的時候,俯身親吻她的唇瓣。

    那一瞬間,他仿佛大徹大悟般,露出幾分似哭似笑的神情。

    原來,他愛著她。

    景春睜開眼,神色清明地看著他,看得他無地自容。

    他垂下頭,心中生出巨大的

    難過來。

    他想,或許以後她就不會來了。

    那片刻的設想讓他頃刻間被痛苦填滿。

    他用枝葉捆住她,帶著幾分決絕般,想要留住她。

    她的衣服被褪下,枝葉順著她的筋脈刺進她的身體裡,身體交融,靈魂相撞。

    就如同這一刻……

    景春的目光變得複雜,她的唇瓣緊緊地貼在他的唇上,舌尖勾纏。

    一個濕熱的吻。

    心臟像是被什麼攥住,很微妙的感受,那感覺不知道從哪裡來,好像是皮膚,又像是靈魂,或者大腦……又或者……是四面八方。

    他呼吸困難,鼻尖都是草木鮮花的清香。

    神經像是架在了琴弦上,她是撥弦的人。

    「景春……」他呢喃。

    兩個字,不成音調。

    景春早就失去了意識,只是本能地,用最初的方式,對待他。

    像是要把他那濃烈的藏得嚴實的愛和欲,都還給他。

    「好了,再繼續下去,你會死的。」景春意識回歸,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在刺穿他心臟前,及時收回了一切。

    她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剛剛的一切,跟酒後失德也沒兩樣了,甚至怎麼發生的,她都不大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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