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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2:50 作者: 北途川
景春頓覺心裡不是滋味,踹了它一腳,「那就當是我的錯好了,為何要這麼對她,既折磨她,難道還要她純真善良沒有憎怨嗎?」
富貴兒沉默了一會兒,它是抱過那孩子的,小小的,柔軟的一團,常常怯生生躲在父親身後,害怕不能討母親歡心而做很多努力。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富貴兒頹喪地倒在窗台上,兩眼死了一般盯著窗戶玻璃,無聲吐了一口氣,「我也覺得不公平,你剛剛說混沌陪著她,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景春沒有吭聲。
富貴兒說:「我在想,那八十一階天梯,她是怎麼爬上去的。混沌是非常懶惰、傲慢的生物,腦子裡沒有善惡之分,只能被打服,不能被感化。她又是怎麼收服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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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尋這夜裡沒有睡,他和心理醫生通了個電話,醫生仍舊溫和地提醒他,最好當面談一談。
房間裡昏沉沉的,他只開了一盞夜燈,景春送他的那朵茶花,早就枯萎了。
她說他的房間裡沒有擺放綠植,所以她的感知伸不到這裡,他讓孟姨搬了幾盆過來擺在四周。
又擺了一盆仙人掌,放在床頭。
這大概和裝了滿屋子的攝像頭沒有區別。
而她就是顯示屏後面的那個人。
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不能接受的。
他談不上是個注重隱私的人,偶爾上網也只是
看些資訊和學習資料,手機連密碼都沒有設過,攤開了給誰看,都沒有什麼不能看的。
但他不會給任何人看。
除了景春。
哪怕她現在很可能通過任何一個「監控」來注視自己,他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接受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自己還真的不太像一個人類。
他付了高昂的諮詢費,醫生溫聲地同他交談著,問他到底在為什麼苦惱。
他說:「我交了個女朋友,我好像是一棵樹,而她是春神。樹遇見春天,總是要發芽的,但愛上春天、擁有它,就好像隨時隨地都有發芽的欲望。」
說著,他又開始覺得難受,渾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了,血管里流動的好像不是血液,是綠色的汁液,和蓬勃的欲望。
每個神經末梢都像是植物的神經,痒痒的,快要刺破血管和肌膚,長出嫩青的芽了。
醫生發出一聲複雜的「嗯」,語調拖得很長很長,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似的。
桑尋的語氣太認真了,他也沒有絲毫的隱瞞。
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這麼離譜的事。
他只是想跟人訴說一下,說出來後,他感覺好多了。
醫生委婉地問:「您這樣的狀況,持續多久了?」
從戀愛開始的話……桑尋突然發現,好像根本沒有幾天,這短短的時間裡,好像發生了好多的事。
「大概有半個月了。」
醫生說:「這是一種典型的妄想……」
醫生後來說了什麼,桑尋都記不大清了,他只是安靜地坐在書房,掏出一本育兒書翻著。
至於家裡為什麼會有育兒書,他也不知道,書房兩面牆的落地書架上擺滿了書,書籍是他搬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布置好的,大概湯喬根本不關心他讀什麼書,讓人各式各樣都擺一些的緣故吧!
育兒專家說,教養孩子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
孩子是需要關愛和呵護的。
但他從小到大,好像從沒有人教過他什麼,所以他小時候過得並不大快樂,常常因為母親不來看自己而感到難過。
景春說,他和她有個孩子。
那孩子還是自己生的。
比起他是一棵樹,樹會生孩子,好像更離譜一些。
桑尋掐了掐眉心,忍不住去想像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樣。
景春告訴他,他們的孩子是桑洛。
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內心湧起的異樣感覺讓他信了幾分,可那張年紀比自己還大一點的臉,他實在覺得難以聯想。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真的快要不好了。
那並不是桑洛真實的樣子,她的人身也是借來的,靈體虛弱到了極點,所以人身也變得很脆弱。
醫生還在問著,問他還能分得清現實和幻覺嗎?
桑尋忍不住問了句:「怎麼區分現實和幻覺?」
醫生顯然沉默了,這個病人真的很奇怪,他聽起來精神和智商毫無問題,邏輯和思維表達能力也非常清晰,但又讓人感覺病情真的很嚴重了。
醫生說了很多,但桑尋還是分不出來。
比如她變成一根藤蔓纏繞在他腰上的時候,他伸手抓住了藤條的末端,那觸感是那麼真實,就連腰上的感覺也很真實。
她的手指化成枝條纏繞在他脖子上,窒息感也很真實。
可一個人能變成一株植物,這本身就是不真實的。
桑尋扶了扶沉重的腦袋,對著醫生說了句:「謝謝醫生,今天就到這裡吧!」
醫生再次委婉提醒他,不要諱疾忌醫,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上的不健康,就算覺得自己沒有病,但任何的不適,都是可以去求助醫生的。
桑尋應了聲好。
但他只是忽然覺得,或許醫生救不了她,景春才能救她。
他掛了醫生的電話之後,回了臥室,撥通了景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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