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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2:50 作者: 北途川
但她只是一縷魂魄,她只能送給他一陣風,風穿過他的發梢,那張總是板著的臉,看起來一點都不凶了,滿是哀痛。
她的靈魂從樹上脫離,躲在了阿兄的佩劍里,陪他征伐四方,她殺了很多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個滿身血孽的人……不,鬼了。
後來太平了些年歲,阿兄終於可以喘息片刻了,家裡的門檻又被踏破了,這回是給他說媒,但他也一概拒了。
景春總覺得放心不下,於是總待在將軍府的房頂,一坐就是幾天幾夜,看院子裡淒冷的草木,看夜裡滿天的星斗。
府里冷冷清清,阿兄也冷冷清清。
阿兄可能是覺得太孤寂,他又主動去領兵了。
景春依舊待在佩劍里,劍鋒所指,全是殺孽。
她有時會從劍身里出來,蹲在他床頭看一看他,可後來許是殺孽太重,漸漸被困住,出不來了。
阿兄最後死在戰場上,長劍插在泥土裡,大雨傾盆,洗乾淨了劍身的血污,她看到了漆黑如墨的蒼穹,兀鷲在低空盤旋。
阿兄一直低聲說著什麼,喉頭被血堵著,聲音聽不清。
但他看起來,真的好孤獨。
他這一生,到底在求什麼呢?她也看不清。
自己這一生,又在求什麼?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只是好像就這麼漫無目的地飄著,不知道何時是盡頭。
明明只是一縷殘魂,卻怎麼也不願意散去。
有人拔掉了將軍的佩劍,供奉在了祭祀台上,她日日暴曬在日光下,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在一個雨後的清晨,她的靈魂一輕,和佩劍剝離了,剝離的那一刻,劍身崩裂,碎成了好幾段。
老和尚說,這劍殺孽太重,附靈被囚困了百年,但卻有一縷功德護著,如今終得解脫。
但她靈魂太過於殘破,恐怕已經入不了輪迴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索性回了將軍府,將軍府里還是冷冷清清,一切都好像沒有變,只是沒有阿兄了。
她感受到無盡的荒涼和悲哀,然後靈魂又固執地歸於殘劍之上。
直到有一天,她被重新拿起,扔進鍋爐里鍛造。
她在疼痛和痙攣中,好像再次看到阿兄的臉。
那是扶桑的臉。
他的臉上滿是悲哀,說:「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景春猝然驚醒,大口喘著氣。
天亮了,雨還沒停,啪嗒啪嗒砸在車頂,好像也敲在她的心臟。
她覺得呼吸有些發緊,心臟也像是被擰著,她抬手,搓了搓臉,有些迷茫地發了會兒呆。
模糊地記起是自己的某一世,但怎麼會看見扶桑呢?
是現實和夢境交疊了。
還是她以前……見過他?!
第21章 仙人村
手機響了,赤瀾九一大早發消息轟炸她。
【靠,你知道他們把什麼埋地底下嗎?】
【半魔化的春神鵰塑,還搞了個養靈的法陣,結果養出了邪靈。】
【這麼離譜的東西他們都能搞出來,去搶春神的骸骨就不奇怪了。】
【估計是覺得真的能復活春神。】
說著,發了幾張照片過來。
景春還沒從夢中掙脫,腦子有些發堵,看到消息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她深呼吸了一下,揉了下眼睛,才低頭仔細去看。
照片很暗,只有隱約一點綠色的光。
第一張照片是遠景,地下河裡的水黑魆魆的透著鬼魅。整個地下河是個大陣,鎖鏈從石壁穿過,通向地下河中央。
第二張是個中景,能看清一點中央的位置,河底泛著一點綠色,半個雕像浮出水面。
第三張才是特寫,那綠色雕像,竟然和景春在扶桑的夢境裡看到的春神衣著打扮幾乎一樣,木頭雕刻的,但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只是有一張陰陽臉,已經看不出具體長相,只模糊能看出來一邊沉靜,一半邪肆,氣質詭異。
【媽的,我就說跟扶桑逃不開關係,這玩意兒是扶桑木刻的。】
【我抓了個村子裡的人問,但這些人什麼也不知道。】
【只說是祖上留下來的,甚至很多人不知道有這個地下河。】
【他們世代守的,竟然是這麼個玩意兒。】
【這麼大塊兒的木頭,誰敢從扶桑身上砍下來?】
【搞什麼啊!】
【你想辦法來一趟,帶上扶桑。】
【這個陣我破不掉,但不能再留著了。】
景春反覆看了看照片,那鎖鏈看起來鏽跡斑斑,甚至還生著青苔,應該有些年頭了,不像是新鎖上的。
這確實有點怪,景春忍不住又想起昨晚那個奇怪的夢。
輪迴是生靈必經之路,一世一世修得圓滿,才能化神飛天。
自從人神之間不互通之後,生靈化神就變得非常艱難了。
但景春好像從來沒想過,自己到底是如何化神的,她靠什麼修得圓滿的呢
?
只記得她每一世都過得悽慘,也都庸碌無為、懦弱無能,大多數時候都被世道擠壓得喘不過氣。
既沒有建樹,也無甚功德,不過一片漂泊的浮萍。
她努力回想其他世的細節,可她發現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就連昨晚的夢,她明明覺得自己記得清楚,可突然之間大腦開始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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