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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1:45 作者: 趙中語
屋門口守著兩名高大的士兵,鐵門緊鎖,只留有一個小窗查看裡面的人。
如鷹打開鎖,推開門,「王爺請。」
兩人對看一眼,面色如常地進了屋。
屋子不大,除了桌子木床等基本設置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看上去像是個舒適些的牢房。
兩聲低沉的咳嗽又起,秦玥循聲望去,看到木床上有個人背對著她側躺著。陳舊的棉被半蓋在他身上,隨著呼吸緩慢起伏,一根黑色的鐵鏈從床尾延伸到被中。
她的眼淚幾乎是立時便要流了出來,這個身影是那麼的熟悉,就算他不是父親,她覺得父親的日子也不會比他好過多少。
如鷹一拱手,對床上的人道:「將軍,今日身體如何?洵王來看您了。」
再聽到這個稱呼,秦玥心定下大半。她雙手緊握,指尖掐進掌心,試圖要自己恢復冷靜。越是這時候,她越不能露出端倪,功虧一簣。
床上的人嗓音低渾,帶有幾分病色卻並不含衰態,「今日還死不了。」
秦玥聽著他的話,微抬起眸子,一錯不錯地凝視著橫躺的身軀一點點坐起。
即便是瘦削病懨,他依舊如一座巍峨的山,巋然挺立。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蕭洵身上,「前幾日不是才來過?」
蕭洵語氣恭敬:「將軍,我是帶人給您看病的,她醫術很好,定能要你痊癒。」
秦常鋒看了一眼那個低頭緊繃的身影,「怎麼竟是個女郎?」
蕭洵對秦玥使了個眼色,要她上前問診。
秦玥胡亂地點了點頭,走到床邊。如鷹並未有出去的打算,且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不敢抬頭,擔心一眼便暴露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她邊為人號脈,邊鎮靜地說出了十年來對他的第一句話:「將、將軍,你可是哪裡不適?」
秦常鋒自病重後,相較從前消沉不少,對前來問診的大夫也大都敷衍過去。他在此已耗了十年,不屈不降,不卑不亢,或許已經到了時候了。他親眼看見妻子死去,除了女兒,世上已再無牽掛。
這女郎聲音輕柔,年紀也小,若是阿玥還在的話,會不會也這樣大了?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回道:「沒什麼不適的。」
秦玥應了一聲,靜心為他把脈。
緩慢的搏傳到她指尖,秦玥皺著眉收回手,低聲問道:「敢問將軍近來夜裡是否憂思多夢?」
秦常鋒站起身走到牆邊,動作間腳上的鐐銬碰擊作響,「大夫只管說我還有幾日活頭,好讓這位大人回去復命。」
牆上刻著一些潦草不清的圖案,仔細看去,是兩軍對陣時的兵法排布,這算是他這十年唯一的消遣。
秦玥道:「將軍切勿有此念頭,此症不是無藥可救。」
秦常鋒冷笑一聲,不再回她的話。
秦玥照尋常大夫看病的模樣,又多問了幾句,然而都得不到他的回覆。
如鷹見她已經看得差不多,不給她多餘的時間,開口對蕭洵道:「王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為避免惹人起疑,兩人不再久待,出了地室。
沿原路折回,十二月的天,寒風如刀,冰雪厚累,秦玥卻如置身火爐一般,渾身血液翻湧滾熱。
走到院中,如鷹問道:「昭美人,他的病如何?」
秦玥不動聲色地答道:「那位將軍是積鬱成疾的緣故,恕我直言,他長日生活在那間屋子了吧?」
如鷹不言,權當默認。
秦玥繼續道:「那屋裡陰寒,本就於人體不利,加之將軍自身想來心郁難解,若不好好醫治,恐怕···」
話至此,如鷹也懂了他的意思,他直言道:「那大夫可有法治病方法?」
秦玥道:「今日我藥箱不在身上。我先開幾帖藥給他服下,除此以外,我們大梁還有一種針灸之術,由我隔幾日為那位將軍施針,相信療效更佳。」
如鷹未置可否,對她道:「此事要先向王爺稟過。」
回洵王府後,秦玥那些情緒才發泄出來,眼淚不可抑制。蕭洵一旁手忙腳亂,不知如何安慰。
秦玥雖不是經驗豐厚的大夫,但從脈象病狀中也能看出,父親之所以病得那樣重,最主要是心病,他心裡已經沒了多少活著的念頭,自然不會在意生死。
幸而毅王答應了她的針灸之術,允許她在月底先試一次。
秦玥絞盡腦汁地思考要如何當著如鷹的面將自己的身份告知父親時,都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在大梁,現在正是年末忙碌喜慶的時候,家家戶戶會籌備著過除夕,可古禹應當是沒有這個習俗的。她正納悶時,蕭洵從宮裡帶出個消息給她。
「是大梁的使者要來了。」
秦玥微微震驚,「大梁的使者?是誰來的?」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個人,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是多慮了,戚少麟怎會無緣無故來這。
蕭洵不以為意道:「不知道,沒人給我說是誰,我也不想管這些事兒,你要不喜歡,我們晚上不去接風宴就行了。」
「這樣的場合,你不去不合適。」
她心下寬慰自己,大梁朝中能臣那樣多,未必就是戚少麟。
古禹偏遠,他在朝中又舉足輕重,怎會抽得開身來此?況且他親口說過不願再見到自己,知道她多半在古禹,他應當也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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