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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1:45 作者: 趙中語
    上次世子親口吩咐過,惜雲不敢耽擱,應聲便帶著她往書房走。

    紅漆木門就在眼前,仿佛一推開便能知曉一切。秦玥此刻反倒冷靜了下來,無論好的壞的,知道真相總比一直昏沉要好。

    開了門,她讓惜雲守在門口,獨自一人抬腳進入。

    戚少麟書房同他寢屋一般寬敞,布置講究。規整的書案上除了文房四寶外,沒有多餘的雜物,因此一摞淺黃色薄冊格外醒目。

    她走去到案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冊,食指從中撥開。

    屋內靜謐無聲,惜雲守在外面隱隱覺得不安,玥姑娘今日有股說不出的奇怪,尤其是從芙蓉園回來之後。她正琢磨著要不要進屋查看,便聽到屋裡傳出了動靜。先是低淺壓抑,而後逐漸放肆開來。

    玥姑娘是在笑?她驚愕地想。

    自從來了侯府,她少有歡顏之時,偶然露出笑意,也都是抿唇淺笑,從未這般恣情暢歡。可這笑中卻聽不出幾分快意,更像是被囚於牢籠的困獸,在瀕死前發出的悲號。

    她忍不住扣手敲響木門,詢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秦玥一手撐在桌面,身子笑得發顫,拿著冊子的手也不住地抖動。她想,上天總算是待她不薄的,不忍見她蠢鈍至此,特意安排了今日之事。

    她止住笑,手背拭去眼尾的淚,「無事。」

    手中之物就此掉落地上,「以罪將秦常鋒之遺骸,表吾至誠,願與大梁永以為好」一句清晰醒目。

    ***

    午宴前,周家嫡女在湖邊賞游的時候,不知怎地,竟掉進了湖裡。被下人手忙腳亂地救起後,一向傲氣的周薇狼狽回府,成為了園中其餘人一時的閒談笑料。

    戚少麟淡淡地掃了一眼,眉宇間戾氣稍減,轉身往膳堂走去。走出幾步,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停住腳步。

    丁擎宇頓住,看著世子僵滯的身形,以為他還有吩咐,疑惑道:「世子?」

    戚少麟緊抿雙唇,喉間滾動,緩緩問道:「秦常鋒的骨灰是誰收著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丁擎宇納悶,嘴上還是如實道:「聖上顧念秦家從前的世代忠良,格外開恩,沒毀了他的骨灰,最後被人領走了。」

    他想了想,蘧然心中大駭,繼而穩住聲色道:「似乎是被周將軍領走的。」

    周將軍,周薇的父親。

    他身前忽的刮過一陣風,再抬眼時,世子已經回身大步走向門口。

    「回府。」

    ***

    房內動靜已經消失,惜雲正猶豫著是否推門進屋時,便聽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隨即長廊拐角處,世子挺俊的身影快步而來。

    見到惜雲在書房外,戚少麟心沉了下去,停住腳步問:「人呢?」

    許是趕了一路,世子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身上的衣衫也褶皺幾處。聯想到方才屋內的異狀,惜雲驚慌地說不出話來,退開一步喃喃道:「在屋裡。」

    莫名的煩躁自心底蔓延,戚少麟遲疑一霎,而後推門進屋。

    書房與往日別無二致,安靜非常,讓人幾乎注意不到端坐在桌案後方的人。他瞥了一眼攤開在案上的文牘,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摩挲緊握。

    秦玥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般,或是像當初被自己強占時的憤怒,或是知道項家真面目後的悲切,只是平靜如水地看著他。

    隨後,他看到了秦玥眼裡的笑意,先只是一點點凝聚在雙眸,後慢慢擴散到唇角,是一個淡然的笑。

    他若是沒有記錯,這是他恢復記憶後,秦玥對他的第一個笑。珍貴得如荒漠裡的甘霖,卻也似半山的雲煙那般虛幻。

    他雙腿如定在原處,邁不出一步,眼看秦玥緩緩站起了身。

    「戚世子怎麼這麼早回來了?」秦玥合上手中的冊子,將它輕飄飄地扔在桌上,依舊臉帶笑意問道:「是宴會不如意?」

    戚少麟不發一言。

    秦玥繞過書桌,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她抬手取下頭上的幞頭,隨意丟在腳邊,鬆開一頭青絲道:「還是擔心···」

    一頭墨發散開,她纖細白淨的手指又移到腰間,鬆開深色的腰帶,「擔心籠中的雀鳥逃了?」

    每說一個字,她便往前一步,手上動作亦不停。到了離他五步遠的距離,她上身只剩一件銀白裡衣,被束縛的身子隱沒在略顯寬鬆的衣衫下,顯得分外單薄。

    當她手放在裡衣衣帶處時,戚少麟終於開口,「秦玥。」

    秦玥止住動作,眼珠流轉,打量了一圈四周後,蹙起眉道:「世子是不喜歡在這兒?」

    「的確,書房這樣地方···」她霎時收起所有笑意,一字一句道:「罪臣之女怎麼配得上。」

    第50章

    秦玥褪去了笑,清冷的面容如初春未化的霜雪,寒冽地站在原地與戚少麟對峙而立。

    戚少麟只覺那股無端的煩亂感更甚,他不知自己惱的是什麼,是秦玥這副透骨厭惡的神情,還是他無法自控的心緒。

    秦玥說的沒錯,她不過是罪臣之女,若不是自己庇佑她幾分,她早不知被外面的豺狼虎豹生吞活剝多少次了。他不介意她父親的惡行,肯收容她已是天大的讓步,為何還要事事與她相告?為何又要在意她的想法?

    這股沒由來的心慌,不過又是那個傻子對她殘存的念想在作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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