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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31:45 作者: 趙中語
    他這兒子渾是渾了點,但做事向來有度,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能在外獨當一面。他不是個沉溺女色之人,這般醉心於一人,還帶了出來,多半是對這女子上了心。他再次讓步道:「你如果當真喜歡那丫鬟,等娶了正妻,納她為妾便是。」

    以丫鬟的出身做侯府世子的妾室,已是少有的事。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戚少麟兀地生出一陣火氣,語氣生硬道:「所以父親當年也是這種想法?而後待正妻離世後,便迫不及待扶了妾室為正?」

    「住嘴!這事有你說話的份?!」

    「怎麼就沒?」戚少麟張口反問道:「我在那別莊住的三年裡,正是父親與新妻新婚燕爾的時候吧?」

    當年侯爺原配夫人因秦常鋒去世,更坐實了那些傳言。戚少麟本就與母親長得七分相似,戚旭盛怒之下,便將他送到了城外別莊。對外只是說他為母服喪盡孝,直到三年滿後才接回京城侯府。

    戚少麟性子本就桀驁,三年後無疑更是剛硬不恭。

    話不相投,父子倆即刻又劍拔弩張。直待屋外僕從通傳聲起,說有友人相訪,兩人才止住話頭。

    ***

    園內寬廣,各處景致穎異,最邊上是一汪碧湖。湖中鴛鴦浮水,配上這樣的日子更是個好意頭,引得好些人在湖邊駐足觀望。

    秦玥跟著莊遠往湖邊走時,戚少麟的另一親近下屬丁擎宇遠遠快步而來。對秦玥稍稍點頭問好後,他問莊遠道:「阿遠,世子呢?」

    「應當在院前里廳同侯爺談話。」莊遠答道,「你找世子有急事嗎?」

    「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古禹使臣已走,還留下一些公文函件,我暫時放世子書房了,正想問問他如何處理。」

    兩人說的也不是極為私密之事,便沒有避開秦玥。三言兩語後,丁擎宇往世子的方向離去。

    秦玥目光只放在湖面,等他走後,兩人才繼續朝湖邊石亭走。

    心中裝著事,她走起路來也就沒當心,低頭悶走幾步後,忽地身上一疼,無意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姑娘身上。姑娘發出一聲輕呼,歪著身子往路旁退開幾步步。

    昨夜下過一場雨,卵石路邊積了些水,她這一腳下去便濺起裙邊幾滴春泥,零星污點毀了一襲淡紫羅裙。

    秦玥回過神,急忙低頭歉意道:「這位姑娘,真對不住,我一時沒看清前路,冒犯了。」

    馥郁撲鼻,單是聞著這不同尋常的香料味,便可知此人身份不同一般。秦玥一身下人裝扮,衝撞了這樣的貴人,自然是要低聲下氣賠罪的。

    饒是她語氣這般歉疚溫和,對方卻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女子細長的柳葉眉一蹙,不待她開口,身旁的丫鬟便叱罵道:「你是哪家的下人?竟這般沒規矩,若是傷了我家姑娘一分,有你好果子吃的。」

    聽了這話,秦玥便知對方絕非輕易就能打發,更遑論是自己有錯在先。別的暫且不顧,若是因此攪黃了這一趟出府,那才白白錯過了這次機會。

    她壓低身子,更顯卑微地賠禮:「姑娘恕罪。」

    一旁的莊遠看清來人,心底登時覺得不妙。對方是驃騎將軍家的嫡女周薇,同為將軍之女,她性子可比秦玥傲得多,是京城裡出了名的驕矜。秦玥撞誰不好,怎麼偏偏撞上她。

    見此事沒那麼容易了結,他出聲開口道:「周姑娘,這是我家世子的貼身侍從。」

    周薇這才注意到邊上的莊遠,臉上怒氣更甚,「你家主子呢?他便是這麼管教下人的?」

    聽她慍怒不消反增,莊遠猛地想起去年周家想與世子結親被拒之事,硬著頭皮道:「世子暫不得空,我回去定然如實回稟,定會賠姑娘你一身衣裳的。」

    「哼,難道我周家缺這一身?這人留下,去叫你家世子來。」周薇不依不饒。

    大庭廣眾之下,周遭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莊遠硬抗不得,擔心壞了侯府名聲,只得道一聲「我這就去請世子」,而後快步往回走。

    人走後,丫鬟才蹲下身為主子擦拭污泥,而周薇口中喋喋不休地低聲抱怨著:「真是倒霉,自那個東西進了家門,父親便魔怔了一般。但凡吃得好些就要被訓,衣裳也不許穿得鮮艷,我們又不是姓秦,難不成還要為別人服喪!我總共就這麼一身淺淡的,還叫弄髒了。」

    丫鬟勸慰道:「姑娘別說了,當心被人聽到。」

    「聽到又如何?」周薇嗓音大了幾分,「本就是叛賊,如今死了還要禍害人,也就是父親迂腐,才收了他的骨灰。依我說,那人死在古禹,永不回大梁才好···」

    秦玥孤身立在一旁,脊背僵直。「姓秦」「叛賊」「死了」幾字如同一聲聲撞鐘在她耳邊乍響,砸得她頭腦嗡鳴,她只覺自己身處虛境,所見所聞都不真切。

    其餘的話她已經聽不清了,半虛半實間,她聽見自己問:「死了?」

    默然佇立的人突然開口,周薇不悅道:「誰許你偷聽的?難道···」

    一直垂首的人緩緩抬起頭,定定地看向她。周薇噤聲,這是一張清秀的臉,絲毫沒有男子的粗獷,白淨小巧,倒像是個姑娘。

    「你說···」

    她看到對方的眼底開始泛紅,隨後浮起一層瑩瑩透亮的潮潤,就像不遠處清澈的湖水那般。她說了兩個字,才顫抖著雙唇,似乎很艱難才說完剩下的話:「你說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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