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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這般一席話,儼如一個隱藏的咒怨,在她的腦海之中徘徊,死死箍住了她的心神。
溫廷安每回溯起這般話,恍如置身於夢魘之中,深陷於泥沼之中,胸腔全然疼得說不出話來。
溫廷安攥緊了轡頭與馬韁,整個人已然是根本等不及的了,她恨不得自己身上生出一雙翅膀,即刻飛躍至漠北,赴至溫廷舜的身旁。
她重新深呼吸了一口涼氣,一對炯炯清眸,直直望向了城門雉堞的位置,巡檢司在她耳屏邊說了什麼,她全然是聽不到的了,只是凝聲重復道:「放我出城。」
見巡檢司仍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一行一止仍舊遲疑不決,溫廷安耐心漸失,徑直攬緊轡頭,撞開了兩側兵卒,直截了當地朝著城門的方向直奔而去!
翛忽之間,穹空之上打了一道響雷,雷聲滾烈,勢若蘊蓄著萬鈞雷霆的劍刃,轟然劈砍向大地,原是昏晦漠黑的天地,頃刻之間亮若白晝。
巡檢司與其他兵卒俱是被晃了一下眼,大腦空茫,下意識抬手避擋了一番,待雷勢消弭,整座洛陽城重新陷入一片濕冷昏黑當中。
眾人回過神時,想要去追溫廷安,哪承想,下一息,她已然是杳然無蹤的了。
眼前的情狀,唯有剩下被撞開了一條縫隙的城門。
溫廷安孑然一人出城了!
巡檢司的司長見狀,觳觫一滯,悉身的血液須臾凝凍成了霜,忙不迭定了定神,一晌遣了一叢銳將,前去追護,一晌自己策馬朝著皇廷,駸駸馳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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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夜,大理寺,省思堂,一片燈火通明。
阮淵陵獲悉溫廷安兀自出城的事,面容沉得可以擠出水來,負責稟事的巡檢司,覺察到寺卿陰沉的情緒,頓時面露一片戰戰兢兢之色,連大氣也不敢出。
周廉、呂祖遷、楊淳他們應了急召,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當下聽了此事,亦是勃然變色。
堂內的氛圍,陡然變得滯重而深沉起來。
靠近漏窗的酥紅燭火,教寒風偏略地一吹,一叢橘橙色的火光,正在不安地扭來扭去。
燭火劇烈地飄搖著,將眾人的身影覆照於粉白的照壁之上,猶若一軸褪了新色的素帛古畫。
阮淵陵一言未發,勁韌勻實的腕臂上,青筋猙突而起,蒼藍筋絡虬結,以『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之勢頭,大開大闔地延伸至了袖裾之中。
阮淵陵身為大理寺寺卿,平常要處理非常多的案樁和案子,溫廷安夜奔漠北之事,不外乎是雪上填了一重霜。
「真是太胡來了。」
男人面容上的情緒,庶幾是淡到毫無起伏,他的神態看上去與尋常別無二致,話音亦是淡淡的,似乎在對一樁極其尋常的事,做出一句極其尋常的評議。
「漠北如今戰事頻發,西有西戎軍隊,東有大金軍隊犯禁,前線戰事已經是這般吃緊了,她去漠北,有什麼用,添亂嗎?」
偌大的省思堂內,眾人面面相覷,一陣闃寂的無言,一片靜謐的氛圍當中,只有漏窗之外飄飄搖搖傳出來的雨聲。
雨聲澹澹,連綿不輟地砸於屋檐之上,猶若一條綿細的絲線,封鎖住了眾人的咽喉,眾人的心律,連著窗扃之外的潺潺雨水,一同墜落而下。
周廉、呂祖遷和楊淳,他們三人皆是熟稔阮淵陵的脾性的。
這位寺卿,明面上思緒澹泊自若,但實質上,已然抵達暴怒的閥值。
他素來器重溫廷安,將其視若己出,此逢危急存亡之秋,局勢本就極為特殊,她竟是不打一聲招呼,今夜衝撞了巡檢司,兀自趕去漠北。
阮淵陵焉能不生氣?
身為溫廷安的同僚,周廉、呂祖遷和楊淳,亦是覺得溫廷安此番行止,欠了妥當。
楊淳蹙了蹙眉心,凝聲說道:「溫少卿獨自去漠北,未免太過於衝動了。」
呂祖遷緊了一緊手,說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竟也不告知我們一聲,真不夠義氣。」
周廉沒有率先說話,望向了阮淵陵:「寺卿,溫廷舜在前線生死未卜,溫廷安擔慮其安危,趕去漠北查探情狀,委實屬於人之常情,不過,她身為大理寺少卿,沒有打個招呼,就離開了洛陽,此行確乎是欠缺考量的。目下當務之急,便是派遣人馬,趕在她去漠北的路途上,截住她。」
阮淵陵聽罷,忖量了一會兒,覺得此議可行,慍容稍霽,道;「此策可行,不過,循照溫廷安的脾性,她認定了一樁事體,下定決心要去做的時候,光憑你們三人,很可能也拉不回她。」
周廉沒有說話,因為阮淵陵確乎說得在理。
楊淳撓了撓首,說道:「溫廷安的身手比我們都要好,若是硬碰硬,我們未必是她的對手。」
呂祖遷道:「我們可以找太常寺的沈兄,沈兄的武功倒是不錯。」
楊淳說道:「那你還不如直接去找崔姑娘,崔姑娘善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若是有她勸說,溫廷安應當是會被勸服的。」
周廉沒有說話,一直垂著首,默默等著阮淵陵的答覆。
窗扃之外一直落著滂沱暴雨,雨聲嘈嘈切切,夜色一直在朝著深處去走,阮淵陵左手摩挲著右手的拇指,深忖了一會兒,晌久,他才說道:「好,就按你們說的,將沈雲升和崔元昭急召過來,你們一同出城,務必將溫廷安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