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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安輕聲說了兩句話——
「我遇到酈老了。」
「我想讓你見一見他老人家。」
溫廷舜有一瞬地怔忪,似乎沒有料知到溫廷安竟會道出此話。
酈老。
這是一個如此古遠且悠久的名字了。
這三個字,當下如一道秤鉤,鉤沉出了不少陳年舊事。
在大晉王朝,酈老是名副其實的國舅,但松山一場夜火過後,大鄴新帝登位,他便是與酈氏一族隱退江湖,從今往後,銷聲匿跡,不復出焉。
溫廷舜遣甫桑和郁清多番尋索,其實也有尋到過,但酈老選擇杜戶不出,拒不見客,態度非常冷峻寒淡。
酈老說他並不認識叫謝璽的人。
老人家一直對他當年離開松山投奔江南溫氏一事,耿耿於懷。
思緒逐漸地回攏,青年容色顯出了一絲黯然的落拓,鴉黑的睫羽靜緩地垂落下了來,掩住了眸底涌動的思緒。
但溫廷安的心思,是何其的敏銳,當下便是切身感知到了他的心緒起伏變化,她摟住他勁韌的腰,面頰靜靜地貼在他的胸前,一晌諦聽著他的心跳,她拍了拍他的胸口說:「你可能很困惑,他為何主動來尋我,不實相瞞,酈老是看在你的份兒來尋我,冀州地動,但酈老和酈氏一族不願從冀州遷出。他們說,冀州是他們的根,生於斯,長於斯,他們不可能從此處遷徙出去。」
「想及此,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和酈老見上一面,你是酈皇后所出,酈老是酈皇后的胞兄,你們身上都流著同樣的血,縱使有牽絆和牴牾,但沒什麼事是性命更重要的。」
少女話音深靜,透著一種深入人心的溫實力量,聽在溫廷舜的耳屏之中,心弦就此奏出了一陣不輕的旋律動響。
他將她攬擁入懷中,下頷抵於她的烏髮之上,低聲耳語道:「此前遣甫桑和郁清他們多番問詢和探賾,但酈老拒不見人。不過,今次你能見著他,也算是一回緣分了。」
不過——
「酈老乃是行伍之人,打照面必先訴諸武力,不知你與她打照面時,可有傷著?」
溫廷舜凝視溫廷安,容色峻然如磐石。
溫廷安知曉他是在憂慮自己的安危,心中一陣烘暖,她說:「確乎如此,不過,我有你所贈與的那一柄軟劍護身,是以,並不懼畏。面對酈老,我是見招拆招,並無甚麼大礙。不必太過憂心。」
話及此,溫廷安眉眸彎彎,纖細的手指捻著墜腰的一綹髮絲,有一下沒一下剮蹭著溫廷舜的肩膊,安然道:「再說了,我身心到底有無大礙,你目下也不一清二楚麼?」
溫廷舜稍稍有一絲怔然。
在燭火的洞照之下,少女的肌膚朦朧暈白,膚如凝脂,鼻膩新荔,榴齒生香,周身確乎沒有一絲一毫的傷痕,甚至連半抹淤青也無。
這就讓溫廷舜感到放心了。
溫廷安溫聲道:「感覺是酈皇后在關照我,我才沒有受傷。「
一抹深色浮掠過溫廷舜的眉眸,他將她摟攬得更緊實了些許,力道之強勁,讓溫廷安覺得他要將她揉碎在他的骨子裡了。
細風敲窗,發出一陣窸窣的動響,溫廷安凝睇著漸然亮起來的天色,用胳膊搡了搡溫廷舜的肋部,問道:「此前我多番勸過酈老,酈老是看在我是呂老祖母的嫡孫女,才沒動肝火。我覺得,在這個人間世當中,只有你才能真正勸得動他。「
溫廷舜捂緊了溫廷安的手,晌久,道了一聲:「好,我會全力一試。「
俄延少頃,他話鋒一轉:「不過,主動去尋酈老的話,得要適當地做一些心理準備。」
溫廷安眨了眨眸:「什麼心理準備?」
「諸如,身體要抗揍一些。」
「……」
溫廷安聞罷失笑,笑完才道:「好像確乎如此。」
這個酈老,確乎是個名副其實的暴脾氣。
溫廷舜:「主要是,要見到他老人家的話,一切都要看機緣,他願意讓你尋到的話,那他是很好尋覓到的人。反之,若是他不願意讓你尋到的話,那麼,任憑你費勁心力去尋找,也是無濟於事,徒勞一場。」
溫廷舜此話確乎不假。
溫廷安前夜造謁呂府,同呂老祖母見面的時候,她老人家也著重提到過,酈老是一個大隱隱於市的人,行蹤隱秘,以出世之心交遊,偌大的冀州府當中,他唯一的舊友,便是呂老祖母呂氏。
就連呂老祖母,亦是須要憑藉指定好的信物,才能真正見到酈老本人。
溫廷安想要往袖裾之中摸出那一枚信物,但發現,她目下僅著一席素白綢衣,信物納藏在外衫的袖囊之中。
而那一席外衫,正懸掛在衣椸之間。
覺察到了溫廷安視線的落點,溫廷舜了悟,起身下了榻子,將那一襲梨花白綢緞外衫取了來。
溫廷安信手在袖囊之中摩挲了一番,須臾,便是取出了一併雕工精湛的玉牌,遞呈予溫廷舜:「這便是呂老祖母給我的信物,有了他在,便是能夠見到酈老了。」
溫廷舜卻是沒有直接取過,一陣深思之後,說道:「談起來,抵今為止,我尚未見過你的母親和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