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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簡言之,便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
酈老心下頓感一片憾愕,但明面上並不顯。
他將這一枚玉璜攥握於掌心腹地之中,靜默了一會兒,凝著眸心,正視著溫廷安,凝聲說道:「酈後是老夫同父同母的胞妹,也是老夫唯一的妹妹,老夫一直皆是視若己出,大晉亡了朝,吾妹投繯自刎於松山高崗之上,那個時候,謝璽人在何處?」
溫廷安眸底漸然露出了一絲憂戚之色,她的喉結上下升降了一番,有些什麼話想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道出口。
因為她總覺得,氛圍變得極其滯重,語言在這樣的一個時刻當中,變成了一個淡薄而蒼白的東西,不論她說了什麼,都顯得孱弱無力,既是無法替酈老緩解痛楚,也沒辦法替溫廷舜演說些什麼。
她不曾親歷過現場,更不熟知那樣一段歷史。
妄自評判的話,也顯得太不謹慎了。
這廂,酈老面容深沉似水,冷聲說道:「我同謝璽那個小子,算是不共戴天的了,不用指望我能跟同他和好。他先前躬自來尋老夫,老夫亦是不曾招待過。」
——好深的讎隙。
溫廷安眸底黯了一黯,酈老將酈皇后之死,都歸咎於溫廷舜身上,這會不會對他太不公平了。
在短時間內,酈老與溫廷舜兩人的關係,應當是不太可能會修復得好的。
溫廷安靜靜然地垂下了眼,這事兒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她必須徐徐圖之。
但在時下的光景之中,她關注的事體,應該是在酈老不願意從冀州遷徙出去這一樁事體上。
溫廷安定了定神:「酈老,地動一事非同小可,您不能留守在此處的。」
第258章
溫廷安義正詞嚴地道:「地動與您此前所征戰的戰爭不一樣, 您必須在半個月內撤離。否則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再者就是,晚輩雖不曾歷經過大晉時期, 也不知您和溫廷舜過去的具體糾葛與紛爭, 但是, 晚輩與他共處了十餘年,多多少少會對他有了一些了解。溫廷舜明面是一個矜冷澹泊之人,不喜形於色,亦是極少表露自己的真實思緒, 這般一來,可能會給人一種沉蓄內斂的感覺,不過, 一些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細節, 是無法誆瞞人的,他時常會提及母親和您, 也一直默默守護著大鄴漠北的疆土。這不就意味著,在溫廷舜的心目之中, 您占據著不輕的份量麼?」
這一席話,是頗為中聽的,將酈老悉身的毛孔,俱是熨燙得極為舒暢。
酈老原是沉斂下去的心, 翛忽之間, 變得輕盈起來,一種溫實而醇厚的思緒,就這般撞入了他的心腔之中, 好像是一塊巨石,憑空拋擲入了深潭之中, 激起了一陣不輕的漣漪與水花。
酈老的內心委實是高興極了,但明面上絲毫不顯。
酈老冷淡地哼了一聲,說:「你這丫頭片子,少將這些漂亮話來哄老夫,老夫可不是甚麼軟腳蝦,聽了你這一席話,就會妄自改變自己的主意。」
溫廷安聞罷,薄唇輕輕抿成了一條細線,眼尾輕輕地勾了一勾,說:「其實,酈老聽著還是很開心的罷,您的唇角都明顯上揚了。」
經溫廷安這般一儆醒,酈老唇畔上所銜著的一抹笑意,登時消弭得無影無蹤,他繃緊了面容,正色地說道:「除非是大鄴亡了,否則的話,老夫是不會離開冀州半步,永生永世也不回。」
溫廷安:「……」
這一番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也就只有酈老這樣的人物能夠道出來了。
慶幸地是,冀州去洛陽有上千里,酈老所撂下的狠話,估摸著是傳不到趙珩之的耳中。
如此作想,溫廷安亦是淡淡地舒下了一半的氣,不過,另一半的氣,仍舊深深地梗阻在她的胸臆之中。
酈老竟是不願離開冀州。
溫廷安記得自己勸了不下三次,只遺憾,自始至終,酈老的立場都不曾撼動過。
這不正是對契了呂老祖母陳氏對他所述過的一席話,這個酈老,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頑固,剛愎且固執,甚或是有些油鹽不進的,旁人所講的任何一句話,若是悖逆了他的立場,他愣是連半句都不聽進去的。
溫廷安說服酈老失敗。
這也可能是初次見面,她對酈老並沒有那麼熟稔的緣由。若是她與酈老之間的關係,有溫畫眉與呂老祖母二人的關係這般深的話,指不定她還能有說服成功的一絲希望在。
但在今下的光景之中,她並不能指望自己可以說服倔強的酈老。
——『讓溫廷舜去說服的話,指不定有希望呢?』
一剎那,一個念頭幾如電光火石一般,遛躥至了溫廷安的腦海之中,它出現得特別唐突,教她猝不及防,但又這般自然而然,好像是從來都是一直存在著
一抹顯著的亮色,浮掠過溫廷安的眸底,她心下一片了悟之色。
對啊,說服酈老這般一樁事體,為何不能交付予溫廷舜去做呢?
他與酈老有很深的糾葛,讓他去的話,會發生什麼樣的情狀呢?
酈老見著了他,很可能操刀弄戈,一展身手,同他兵戎相見了,但這又有何妨?
直覺告訴溫廷安,必須儘快讓溫廷舜與酈老再見面,且讓他來說服酈老離開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