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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呂氏反問道:「為何不能信?」
溫廷安道:「我當初聽到了這一則消息,頗為驚憾,不曉得這地動究竟會不會生發,我當它會生發,所以竭己所能,將它跟大理寺同儕道了一遍,但身邊的人,接受並相信這樣一樁事體會生發,其實會比較少……」
呂氏是一個聰穎的女子,溫廷安淺嘗輒止地說了一個開頭,她便是知悉了事態發展的來龍去脈,她拂袖抻腕,復續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給她,道:「你是我女兒,我女兒說的話,我豈會不信?我定是信的。」
呂氏看了一眼漏窗:「你說翌日冀州會生發蝗災,我肯定也是信的。」
溫廷安啼笑皆非,擺了擺手,道:「翌日會蝗災,倒也還不至於!」
呂氏一晌將茶盞遞呈予她,一晌道:「只是姑且舉例,聊表我是信任你的,不論你說什麼,我都是信的。」
溫廷安聞言,心中有一小塊地方,訇然凹陷了下去,雖然沉陷的痕跡不甚顯明,但它到底還是塌陷了。
心窩子原是一片涼冽冷寒,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被一種溫熱醇暖的濡流,慢慢地覆蓋了住,冷寒被驅逐出境,心壁的每一處,皆是綿長麻酥的烘暖。
被人無條件地信賴著,尤其是被家人這般信賴,原來感覺這般美好。
溫廷安說了地動一事,呂氏就這般輕易信任了它,也不必她多去費口舌了。
溫廷安其實也品出了一絲端倪,「方才我說冀州會生發地動,母親是一副深思之色,母親是在想些什麼呢?」
呂氏拂袖趺坐,道:「我在想,假若動用當地家族的勢力,將冀北冀南兩地的百姓,遷徙出去的話,時限在一個月內,這樣的事,我覺得可以做到。」
溫廷安眸睫劇烈地顫動了一番:「真的可以動用您家族的勢力麼?」
呂氏眨了眨眼眸,笑道:「那可不,冀州是呂氏的地界,雖然當地的知州知縣沒一個姓呂,但最大的話語權,以及掌飭大事的主宰權,皆是在呂家手上。平心而論,動用我家族人脈,讓這冀州上下的百姓,一個月內遷徙出冀州地界,是不太成問題的,不過——」
呂氏話鋒一轉,道:「但此處有一個較為嚴峻的問題,那便是要將這些廣大冀州百姓,遷徙至何處去,冀北以北是漠北,那處有兗州、燕州等地,冀南以南是偏近江南一帶,揚州、福州,並及設有市舶司的泉州,亦是在冀南以南之地。我在想,這些地方,哪裡可以收容流離失所的百姓。」
溫廷安眸色一瞠,呂氏這是在考慮一座府州的人口容量問題了。
擱放在前世,這就是考量一座城市的人口飽和程度,以及容量問題。說來還是挺抽象的,此處不妨做一個譬喻,假定將一座城市比喻為一個擁有固定容量的容器,人口是水,一座容器能盛裝多少水,都有一個固定的上限,一旦超過了這個上限,此座容器所盛裝的水,便是會漫溢出來。擱放在現實的語境之中,一旦此一座城池所容載的人口數量,超過了它所能容納的上限,它便是會造成秩序癱瘓。
溫廷安點了點首:「所以說,不能將冀州百姓,悉數送入任何一座府州之中,要分流而治。」
呂氏眸底露出一抹顯著的欽佩之色,道:「分流而治?這個理念提得很好,大理寺和宣武軍可以循照這般理念去治事。」
溫廷安心腔有些發虛,其實,『分流而治』是她前世在象牙塔里所學到的知識,哪承想,今時今刻竟是會派上用場。
可以將冀州百姓,分成好幾個部分,置入冀州周邊的府州,這般一來,就不太可能會出現某一處府州人口過分飽和、以至於市坊秩序癱瘓的情狀。
溫廷安撫了撫納藏在袖筒之中的冀州堪輿圖與疆域圖,留了一份心,對呂氏道:「到時候『分流而治』這一樁事體,冀州府與大理寺來執行就好,但動員並疏散冀州百姓這一樁事體,可能要仰仗母親了。」
呂氏搖了搖螓首,溫聲笑道:「不過是我動一動筆墨與嘴皮子的功夫,隸屬於小事一樁,若是能夠為安姐兒分憂一二,也算是替這冀州府百姓出了一份力了。」
溫廷安眉心仍有一抹隱微的憂戚之色,道:「除了遷徙冀州百姓,我們此番前來,還有一些事要亟於解決。」
呂氏聞罷,道:「除了需要將冀州當地的平民百姓進行遷徙,可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事?」
溫廷安眉心微微地凝起,眸底靜靜地添了一份深重之色,道:「將冀州百姓遷徙至其他州府,需要耗費大量的財資,但官家說過,前有漠北荒災賑濟在前,國帑瀕臨空虛,加之倉部蠹蟲眾多,赤字跌出,若想安置從冀北遷徙而出的平民百姓,便是需要一筆巨大的物資以及財資,在今晌,國帑已然指望不上了——」
呂氏聞罷,深深地忖度片刻,吩咐劉氏入內。
劉氏款款搴簾行來,袖了袖手,溫謹地問道:「樓主有何吩咐?」
溫廷安發覺大姨娘對她的母親稱謂上的變化,不由得想起那一封和離書。
劉氏不願再留在溫家當溫善晉的妾,雖說兩人不曾真正和離過,但已然貌離神遠,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經年累月的嬗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