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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安言謝,溫文爾雅地接過了茶盞。
呂氏給她添茶的時候,用的是上好品質的白釉天青瓷,溫廷安接過來之時,觸指是一片玉質溫潤,茶湯暖熱的質感,透過涼初透的杯壁,觸達至她指腹肌膚上。
溫廷安小口小口地飲啜著茶湯,初調是咂舌的濃澀,但捱過了漫長的澀意——就如候鳥過冬時,捱過漫長的季節——緊踵而至地,是持久綿長的回甘,這種尾調是極其細膩的,教人覺得滋味綿長。
溫廷安眼前驟地浮泛上一片恍惚,原本積壓在心頭上的諸種沉重的心事以及情緒,一時之間,變得輕盈,如團團棉絮,漂浮在了上空之中,此前百般憂慮之事,似乎不足為重了,一切的遭際、一切的事端,似乎都能夠迎刃而解。
胸口處一顆浮躁的心,冥冥之中,被一種沉寂靜篤的氛圍,所取而代之。
溫廷安的心變得頗為平和,一切焦慮、焦灼、彷徨的思緒,煙消雲散。
呂氏悉心地觀察著溫廷安的面容,品出了一絲況味,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麼?」
溫廷安感到頗為驚艷,問是什麼茶,呂氏搖了搖螓首,道:「這一味茶,乃是無題,任何人都可以給其賦名。」
一抹訝色浮顯在溫廷安的眸底,她忖量了一會兒,笑道:「我喝了它,一切憂愁即刻消弭殆盡,在我看來,它便是解了我的憂愁,不若喚其為『解憂』罷。」
呂氏聞言,笑了一下,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真正能夠解少卿爺之憂愁的杜康,安姐兒不打算釋言一番麼?」
溫廷安在一片明亮的燭火之中緩緩瞠眸,話音變得有一些腆然,道:「母親,您都曉得什麼事了?——就是關於溫廷舜的。」
「傻孩子,你還想瞞著我們呢?」呂氏執起茶盞,不緊不慢地給溫廷安續茶,「你和他的事,你父親數日前來信,都逐一道來了。」
溫廷安頓覺面容上,覆落下了一片燙熱,自己與溫廷舜的事,她本是打算覓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同呂氏說,目下正兒八經地先將公務辦妥了,只有將公務辦置妥當了,她才能真正顧慮到自己的事。
但溫廷安委實沒料到,呂氏竟是會率先提及自己與溫廷舜的事。
她沒有任何準備,大腦有些空。
呂氏解圍道:「你父親對這孩子還算滿意,你不必憂心他在你父親那裡過不了關。」
溫廷安下意識道:「那他在您心中可有過關?」
呂氏眼尾勾起了一抹清淺的笑意,凝聲道:「看他具體表現罷。」
溫廷安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兀自正襟危坐,道:「您想看他如何表現?」
呂氏寥寥然地牽起唇角:「這就開始擔憂他了?意欲幫外不幫親了?」
溫廷安聞罷,頗為不大自然:「哪有這種事,我只是……」
後半截話,溫廷安頗覺自己詞窮了,不知該如何圓回去。
大抵是呂氏的話,不偏不倚戳中了她的心事。
倒是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真的很想讓溫廷舜受到認可。
呂氏笑道:「安姐兒難道就對他這般沒有信心麼?他連你父親那關都過了,還用得著愁我麼?我也不可能會為難他。」
呂氏正色道:「我只想知曉,這人對你是不是真情實意,待你到底好不好,僅此而已。」
溫廷安聞言,心中淡淡地紓解了一口氣,呂氏說得沒錯,這確乎需要看溫廷舜本人的表現。
呂氏是最後一關了。
這廂,呂氏思忖了什麼,道:「你們今番大堆人馬一路北上,駐紮於冀州,所為何事?」
第233章
歷經呂氏這般一問, 溫廷安的容色驀然變得肅謹,淺啜了一口清茗,邇後擱放下茶盞, 對呂氏道:「今次大理寺與宣武軍南下, 是受官家的諭旨, 一個月後的冀州,不論是冀北,亦或是冀南,勢必將要歷經一場地動, 我們要趕在地動這一樁事體生發之前,將冀州所有黎民百姓,轉移至合適的地方。」
一抹異色掠過呂氏的眉庭, 道:「地動?一個月後?」
溫廷安沉篤地點了點首:「一年前, 大內欽天監夜觀天象,便是說了今歲大鄴中原地帶必會生發一場地動之災。」
呂氏納罕, 纖細的柔指,輕攏慢捻地叩擊在茶案邊緣, 道:「一年前預測的事,為何今晌才來說,時辰方面未免有些緊了。」
溫廷安細緻地忖量了一番,道:「是這樣, 今歲上半年, 我尚在大理寺之中熬資歷,左寺所累積下來的諸多命案,需要逐一勘破, 卒務繁冗,官家亦是堪堪得登大寶, 未能來得及同大理寺言說此事。我們從嶺南廣府回京述職的那一夜,進宮面聖之時,官家適才同我道了這一樁事體,還剩下一個月的光景,大理寺必須將冀州之中所有的黎民百姓,遷徙至安全的地方。」
呂氏聞罷,陷入了一番沉思之中。
溫廷安道:「我知曉地動一事,對母親而言,委實過於突然了,亦是教您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呂氏抬起眸,笑望她,眸底儘是慈靄之色,道:「傻孩子,誰說我不信?」
溫廷安驚怔了一番:「您真的信了?一個月後冀州會生發地動,茲事您這般容易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