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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安一行人風塵僕僕,目下抵了這一座茶樓, 茶樓外處設了一道磅礴且氣派的彩樓歡門。
歡門之上, 珠簾楹柱,閎門寬敞,彩幡飄搖, 隔著不遠的距離,能夠隱約聞見絲竹弦樂之聲, 以及評彈說書的朗朗之聲,雖未能窺見此中景致,但裡間的氛圍,必定是喧囂且熱鬧的。
歡門之下,不少迎客的小鬟正在招徠新客,當下見著溫廷安一行人,其中一人穿著鳳仙花裙裳的,熱絡地迎了上前:「官爺仔細足下路,是喝茶聽書,還是寓店長住?」
溫廷安言簡意賅地道明來意,那小鬟一聽他們是李琰的客人,旋即恭謹行禮,延請他們一徑地往入裡間。
那小鬟估摸著是對魏耷與蘇子衿有深刻的印象,曉得兩人乃屬李琰身邊的心腹,引路之時,處處睇眼朝他們望過去,那眼神雖談不上眸若秋波,但至少是含情的,說話時,亦是常看著兩人說。
周、楊、呂三人很快瞅了一絲端倪,品出一絲況味,忍不住揶揄道:「魏兄與蘇兄,不論是在偌大的冀州城,還是在冀州縣衙,都好生受歡迎。」
魏耷與蘇子衿:「……」
比及那小鬟再望過來之時,兩人俱是默契地淺淺咳嗽一聲,蘇子衿道:「這茶樓的氛圍好,魏兄若是休沐,不妨帶令夫人來小酌怡情一遭。」
魏耷道:「蘇夫人不是月前添了一女麼,到時候擺百日宴,可以考慮在這御香茶樓擺一遭。」
凝神諦聽兩人對話的小鬟:「……」面容上的色澤,肉眼可見地褪淡了下去,面龐一時之間蒼白如紙,空氣之中,好像是響起了隱形的碎裂之聲。
此後,這小鬟再沒有朝兩人暗渡秋波。
這廂,溫廷安方才在外邊細緻地觀察了一番冀州城內外的情狀,發覺這冀州城內,流動攤販有不少,但基本沒有尋釁滋事,或是聚眾鬧事之人。
溫廷舜亦是留意到了,沒有對比便是沒有傷害,這冀州城的治安,比下面縣衙好太多了。
溫廷安便是問那小鬟:「這內城並未設有巡檢司或是皇城司,城中治理亦是較為疏鬆,茶樓就不怕有地頭蛇前來尋釁麼?」
小鬟頗為恭謹地道:「官爺容稟,冀州城府不比其他地方,此處好歹是冀州知府老爺的地界,任憑地方勢力想怎麼著,那些地頭蛇也是得敬讓幾分薄面的。」
溫廷安眸底掠過了一絲興味,當下又聽那小鬟道:「先且不論那知府老爺如何,咱們御香茶樓的老闆娘,先前出身於世家大族,頗有手腕與氣魄,同冀州諸多將門貴族與富賈顯貴交情深篤,老闆娘有此些貴胄相互照應,地方上的那些旁門左道,自然不敢妄自造次。」
小鬟思及了什麼,又挺了挺胸,言語之間儘是自豪,道:「不光是老闆娘,還有這茶樓里一說書的娘子,嘴巴委實厲害著呢,擅講各種志怪小說,什麼演義什麼傳什麼記什麼史,沒什麼是她不能講的,每日不少貴胄常在此處聽她說書評彈,聽得如醉如痴的,講完了,皆是不肯挪窩。假定有人來尋釁鬧事的話,只消那娘子叉腰往那檻門一擱,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不消訴諸武力,便能將那尋釁之人,叱罵得個狗血淋首。」
眾人一聽,倒是對這御香茶樓的樓主,並及那說書娘子,愈發好奇得緊了,甚或是稀奇。
來冀州這般久了,他們還是頭一回聽聞,這個地方何時竟是出現了這般厲害的人物。
溫廷安寥寥然地牽起了一側唇角,莞爾道:「照你這般說來,這御香茶樓的樓主,並及那說書的娘子,一個一個皆是比那冀州知府老爺還要厲害的人物?」
這話說來敏.感,小鬟不便說甚麼,只是溫謹地笑了一笑,到時候官爺們可就知曉了。
方離彩樓歡門,眾人陸續行入樓門,沿著曲折的主廊徐緩地行近過去,一樓是個露天的滿座,堂倌與茶博士如魚得水般,利落地往來其間,氣氛端的人聲鼎沸,小鬟將眾人往二樓引去,二樓的氛圍相對岑寂一些,窗格故意髹漆髹得老舊,座與座之間辟留出不小的空隙,中間有一圍紗簾垂落,取得是一個小隱隱於市的意境。
冀州知府李琰,便是此處靜候眾人,見著他們來,遂起身拱手迎候。
溫廷安一行人逐一還禮。
李琰見著大理寺身後還跟著兩位眼熟的,不由納罕地道:「小魏小蘇,你們怎的同溫少卿一同來了?」
溫廷安主動解釋道:「我們舊時有同窗之誼,本是舊識,今次在外辦差,剛巧在碧水縣外遇著了,解決了一樁攤販尋釁案,便是一同回了來。」
李琰點了點首,道:「原來如此。」聽及『攤販尋釁案』,他的容色覆落下了一瞬霾意,但很快消弭殆盡。
李琰延請眾人在茶宴上落座。在冀州,是沒有早茶午茶晚茶一說的,所謂的飲茶,真的只是如紙面上所說,純粹喝茶,邇後享硬食。
茶是當地特產的新山毛尖,用海碗盛裝,溫廷安看著有些像是嶺南客家的擂茶,湯碗之中佐料甚多,初味是煞人的甘澀,尾調是綿長的回甘。
至於硬食,溫廷安看著食案近前的滿江紅,不論膳色種種,俱是淋落了一層腥重的油潑辣子,空氣之中倏然撞入了一種稠郁的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