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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朱巒深受感動,也堅定了跟隨在溫廷安身邊做事的決心。
溫廷安目下最關心地,其實還是三司對望鶴的判決,但三司會審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召開的,最近時值多事之秋,除漠北之地深陷饑荒之災,還有中原,隨時可能生發地動,三法司與六部需要受理來自各個地方、各處府路所上疏的奏摺以及呈文,忙得可謂是焦頭爛額、足不旋踵,因於此,關於對望鶴的審判,便是被推遲了整整一個月。
其實,望鶴的案子本身就非常難審核,因為要顧慮到的因素很多,方方面面都要顧量到。朝廷內有一些宰執,很激進,上奏疏道,望鶴雖不曾弒人,但身為牢城營的罪犯,本就罪不容誅,務必請三法司判望鶴以絞刑,以儆效尤。稍微有人文關懷一些的,便覺得,望鶴雖有罪咎,但莫能致死,更何況她生養了一個女嬰,嬰孩年歲極淺,需要母親照拂。試想想,若是望鶴有個好歹的話,誰來照顧望鵲呢?
望鵲不能沒有母親,更不能在最需要陪伴的年紀,就被寄養在漏澤院。
朝中百官宰執,為了審判望鶴一案,甚至開展了激烈的司法大辯論,各種奏疏如暴雪一般,紛紛揚揚砸向御書房,三司會審不得不往後延遲,趙珩之打算等百官吵完再發表一己政見。
聽阮淵陵透來的口風,以他對帝王的了解,帝王是絕對不會輕易使用絞刑的,易言之,趙珩之雖然沒有對望鶴案件表過態,但這也意味著他不會同意那些充溢著激進之詞的奏疏。
這一番話,無異於是在溫廷安心間鑄下一根定海神針,心中的一塊懸石,此一刻悄然落了地。
阮淵陵對她說,至少要等候兩月,三司會審才能召開。
溫廷安細緻地算了一下自己的時間,地動可能生發在一個月後,她解決完地動的事情,就能回朝聽審,時間恰巧能夠趕上了。
如此,她也便不那麼憂慮針對望鶴三司會審的事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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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抵近寅時正刻,京郊外的天候,尤其是在暮秋時節,朝暾的空氣極是涼冽,仿佛糅入了一層清泠泠的霜,街衢夾側的一圍刺桐樹,枝葉由綠褪青,氛圍雖談不上淒寒凍骨,但寒氣觸碰到溫廷安的肌膚上時,她驀覺一陣涼意,忍不住攏緊了身上的裘衣。
行將出城之時,有一群人在身後倏然喚住了她。
溫廷安驀然回眸一望,發現來者不是旁的,正是周廉、楊淳、呂祖遷。
三人一個不少,一個不多。
溫廷安頓住了將路引遞呈給巡檢官的動作,不可置信地望定眾人,口吻有些發顫,道:「你們怎的來了?」
周廉佯慍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同我說,溫少卿,你也太不夠義氣了罷!」
呂祖遷道:「若不是元昭告訴我你的去處,你今晌是不是要獨自一個人偷偷行動了?」
楊淳道:「溫兄,我知曉你是不想給我們添負擔,但我們皆是一起共事這般久了,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們麼?我們是磚,你若是需要,就將我們哪裡搬,不求共生共死,但求患難與共。」
一大清早的,溫廷安體內原本還殘存著一些睡意,但見著這般一個熱血的場景,陡地醒神了不少。
一股濡熱溫濕的暖流,橫亘在溫廷安的心腔之中,俄延少頃,掀起了一陣綿長的顫慄。
晌久後,她問道:「可是,你們還有四日休沐日。」剛剛才從廣府回來,好不容易能有一些休憩放鬆的時刻,她不想讓眾人這般累。
周廉正色道:「是休沐重要,還是中原的百姓們的性命重要?」
呂祖遷道:「兩番相較取其重,休沐期可以後來補上,但救下中原百姓一事,卻是刻不容緩。「
楊淳道:「多一個人,便是多一份力量。」
溫廷安一錯不錯地望著眾人,心中頗有觸動,她靜默了一會兒,鼻翼翕動了一番,緩聲道:「好,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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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洛陽抵冀北,攏共花了一日的時間,溫廷安他們便是抵達了冀北,因為此番是低調出行,他們進城的時候,冀州知州以及當地的地方官,並沒未前來相迎。
不過,他們看到了甫桑和郁清,他們是溫廷舜的兩位親信。
溫廷舜已經料知到大理寺官差會到冀北,是以,提前派遣了他們出郭相迎,並在冀北府最好的一座驛站添了落腳處。
冀北與嶺南格外不同,此地氣候乾燥,談不上冷冽,但無端教人覺得空氣仿佛生了諸多稜角,質感冷硬,風吹拂在面容上時,儼似被一層極細的風沙滾磨了一圈的。
除了氣候,冀北的膳食亦是與嶺南格外不同,此地以麵食為主,並且,每一膳必添臊子與辣醬,初來冀北的這一日,適值夤夜,已然是很晚的光景,溫廷安他們臨時在客棧用了一頓晚膳,店家委實熱忱好客,為他們接風洗塵,重設膳宴,那端呈上來的諸色食膳,皆是淋澆上了厚厚的一層悍辣腥子,乍望而去,儼然是岳飛筆下的滿江紅。
眾人一籌莫展,面面相覷,一陣默契的無言,一時有些無處下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