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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溫廷舜怔然了一番,他輕輕摩挲著她光潔的額庭,溫聲說道:「好,若有下回,我必定循照你所說的那樣去做。」
「別哭,」他憐惜地拭掉溫廷安的淚漬,捻起她右手的一截小指,對她說:「我們拉鉤鉤,勾指起誓如何?」
第213章
溫廷安鼻翼翕動, 也就同溫廷舜勾了勾小指,他亦是以額庭相抵的之勢,開始峻聲起誓——『從此往後, 但凡遇著一己性命不虞之事, 縱使不能提前告知, 但在兩人相見之後,必是要屬實告知。』
青年的嗓音嘶啞而繾綣,儼似弦樂絲竹、沉金冷玉、銀瓶乍破,在半晦半明的光影之中, 所奏出的一曲悅耳樂響,曲聲錚錚淙淙,在她纖細的耳屏處低徊輾轉, 又像是一截骨感分明、指溫涼冽的手, 輕盈地摁摩在了溫廷安的心窩處,她不再墜淚了, 眼睫的濕漬被青年修長勻直的指端,靜緩地擦拭了去。
甚或是, 他俯眸低首,鼻尖輕輕碾蹭在她的鼻翼一側,一路朝上游弋,薄唇的唇瓣, 在她的眸眶與眼瞼等處纏綿與流連。
慢慢地, 溫廷安的眸中淚,便是他吮了乾淨。
將一切誤會闡釋清楚之時,紅燭翻浪, 儼似綻放在空氣之中的一蓬一蓬的瑰色海棠,漏窗之外適時掠入一叢清寒銀白的月輝, 大片月影繡在了晦暝的地上,此一幕,像是長勢喜人的山茶,一枝一枝開滿了嶙峋的黑山,襯出了姣好的色澤與薄透的光線。
幔帳為一座戲台,銀紅燭影與霜白月暉為簾,彼此沖抵與糅合,將帳簾內的兩人,遮掩在一片影影綽綽的虛影之中。
溫廷安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然不在官船上了,是在大理寺的邸舍之中,她的隨侍兼文吏朱巒,恭謹地搴簾入內,端了一盞醒神湯來,正準備擱放在食案上,見著溫廷安半靠在榻上,忙不迭驅前儆聲道:「少卿爺,您醒啦。」
溫廷安揉了揉太陽穴,不著痕跡地四處打量,心中確證自己所處的地方,確乎是在自己的邸舍,而不是在溫廷舜的官船當中。她抬起了一截藕臂,回視己身,自己穿上所穿著的衣裳,已然是換過了的。
一抹暈色悄然覆上了溫廷安的耳根,她驀覺皮膚燙熱無比,思及朱巒還在場,溫廷安故作一副峻沉之色,纖纖素手小幅度地攥握成拳,掩抵在下頷處,垂簾與熄滅的燭火,所投落而至的昏昧光影,恰到好處地掩飾掉了她面色上的滾熱暈色,她凝聲問道:「我怎的會在此?」
朱巒忖量了一番,回稟道:「是溫少將送您回來的,約莫是在寅時二刻的光景。」
溫廷安一霎地了然,溫廷舜本是要昨夜開拔啟程,但因為她的緣由,他延宕了一個時辰,趁天未亮,夜色未央,更漏未盡,他於寅時將她護送回大理寺邸舍,此後便是率著郁清、甫桑以及一眾宣武軍,裹擁著三萬斤糧米一路北上。
甫思及此,溫廷安眼睫輕顫了一會兒,在枕褥以及床.笫等處四處翻找好一會兒,終於,觸著了一封上錫文牘。
應當是溫廷舜寫給她的信罷。
因為兩人昨夜勾指起誓,不論他發生過什麼,但凡重大的事、牽涉至性命的事,必須要告知她。
溫廷安仿佛懷揣著一頭小小麋鹿,心率陡地怦然起來,她吩咐朱巒先退下,一會兒她會去點卯上值。
朱巒道:「少卿爺,今兒是您的休沐日,攏共五日,您不需要上值。」
溫廷安瞠了瞠眸心:「到了我的休沐日了麼?」
朱巒點了點首,道:「這還是阮寺卿特地吩咐下來的,少卿爺在過去大半年當中,一直碌於案牘與公務,就算是遇到了休沐日,也基本是一心撲在案牘上面,不曾真正休息過。加之這一回嶺南借糧,您數度命懸一線,終算是籌措了三萬斤糧米,並且替大鄴除掉了毒物花籽粉,功績頗多,但阮寺卿委實憂心您的身心情狀,因於此,決定強制性讓您休沐,好生修身養息,以免勞累過度。」
溫廷安凝了凝眸心,「那關於望鶴的三司會審以及裁決……」
朱巒道:「據阮寺卿的意見,三司會審將在下個月召開,關於望鶴的裁決,他心中有數,您不需要過於焦慮與擔心,案子的收尾工作,阮寺卿會替你承擔,你只需要過好休沐日就好。」
阮淵陵做事,素來是周到熨帖,溫廷安很熟悉的他的行事風格,雷厲風行,摧枯拉朽,明明未到休沐日,卻強制讓她休沐,這就很有他的個人風格。
不過,平心而論,她確實該將生活節奏放緩一些。
簡言之,溫廷安太需要休沐了,來適當地放空一下自己。在廣府的那一段時日,命案一樁接著一樁,她的精神繃緊如一根細弦,繃緊到了極致,到整一樁案情的真相,終於查清了個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如虛脫了一般,仿佛重歸河岸的游魚,窒息感悄無聲息地離開她,她感受到了一陣暫獲解脫的鮮活。
溫廷安問朱巒:「周廉、呂祖遷和楊淳他們,也休沐了麼?」
若是四個人當中,只有她一個人休沐,那就顯得阮淵陵偏心,也有失公允。
朱巒拱手笑道:「少卿爺容稟,阮寺卿中自然也是給他們休沐,同您一樣,皆是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