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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你瞞著負傷這般重要的事,不告知予我,好在是甫桑告知了,不然的話,你打算瞞我多久,是打算將我一輩子都瞞在鼓裡麼?」
溫廷安眸眶浸染了一絲纖薄的暈紅之色,纖纖素手,在男子兩側頤腮之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掐,話辭蘸染了濃重的水色,變得三分慍,五分嗔,兩分柔——
「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見證了我最狼狽的時刻,我在跌落深淵的時刻,是你托住了不斷下墜的我,既是如此,為何你在曾經最艱難的時刻,沒有想到與我一起分擔呢?你總是很習慣兀自一個人扛起很多事,不跟我說,我知曉你這般做的緣由,就是不想讓我擔心。但你不妨換位思索一番,假令阿夕將我推下水磨青石板長橋的那夜,你們若是不在,救下我的人是棲住在珠江附近的百姓,我命懸一線,死生未卜,後來置之死地而後生,但我沒有將這一樁事體告知予你,亦是怕你掛慮,這般時刻,你會如何作想呢?」
溫廷舜眸色沉黯,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他本是有些辯駁,但聽至後半截話,他一下子啞然了,他不知曉若是她所述的這一樁事體,真正發生了的話,他的心緒會如何,整個人又變成一番什麼樣的面目。
但他唯一可以篤定地是,他會因為她曾經命懸一線,但他不在場沒能救她而感到極深的自咎。
兩人雖然沒有相互許下過所謂的『海誓山盟』,但在九齋的時候,每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生死相隨、對彼此矢志不渝,彼此的性命,皆是拴在了彼此的身上,她的命是他的,他的命是她的,不論生發過什麼,兩人都對彼此欽定過,須一生一世,風雨同舟,人生共濟。
時下,溫廷舜嗓子驀然一啞,粗糲的大掌,靜緩地摩挲著溫廷安的面容,悉聲解釋道:「我選擇隱瞞,此則我的過錯,對不起。」
男子的坦蕩,反而教溫廷安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這就是有些犯規了啊,她明明還等著他『狡辯』一番的呢。
他不狡辯的話,她還能怎麼鬧自己的小情緒呢?
正思忖之間,她驀然覺知到了頸間的位置,悄然覆上了一抹沁涼的觸感,身上亦是傳了一陣非常沉的重量,一片濃重稠郁的桐花香氣鋪天蓋地覆照下來,男子壓在她身上,粗沉滾熱的鼻息,噴薄在頸側、耳側的位置,若即若離,儼似一根細軟勻長的羽刷,有一下沒一下地撩弄著她的肌膚表層。
男人黯沉嘶啞的嗓音,靜緩地響於她的右耳屏處,「當時,你在洛陽,我在漠北,兩地之間相隔上千里,我一直想要同你寫信,但每次信札皆是遭致京城皇城司的阻截,並且,因為兩地相隔甚遠,我在漠北負傷的消息,你可能要在第三日或是在第四日才知曉。我讓你知曉我在漠北負傷的消息,又能當如何呢?你不能拋下大理寺的一切公務去漠北視察我的傷情,你飛鴻穿書的話,趙珩之亦是會遣暗樁阻截。」
溫廷舜說話時,薄唇時不時輕蹭在她的耳屏處,潦熱的氣息傾巢而出,時而久之,溫廷安的心上,漸而蒸散出了一片情愫的霧,心尖小幅度的顫瑟了一番,『噌』地撩起一陣濡濕的氣息,她意欲別開面容,但這一回,被溫廷舜抻掌扳住了臉,她眼睫顫了一顫,不得不去直視他。
只聽溫廷舜繼續說道:「相隔兩地,通信受阻,行動受限,就算讓你知曉了我負傷在身的情狀,在你無法來漠北的情狀之下,這種消息只會為你徒增心理的負擔,甚至還會影響你處置公務、勘案推鞫的進程,百裨而無一利。」
溫廷舜喉結緊了一緊,緘默晌久,適才說道:「所以,我負傷的那一會兒,我委託蘇清秋蘇大將軍,對外封鎖了一切消息,是以,除了駐紮在漠北的軍營與軍戶,漠北之外的所有人皆是不知曉此情,縱使趙珩之麾下的暗探與線人,多番試探,亦是顆粒無收,悻悻而返——」
溫廷舜話未畢,左胸口上方的位置,驀然一疼。
溫廷安攥握起拳心,使勁渾身解數,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
溫廷舜任她揍,但他的指尖,觸摸到了她面容上的涼冽時,他整個人俱是怔愣了一番。
溫廷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凝聲道:「真是個笨蛋啊!」
竟然斥責他是笨蛋……
溫廷舜一時失了笑,自他認識她以來,她很少有過情緒失控的時候,也很少會有斥責人,但在目下的光景當中,她竟然斥責他是笨蛋。
雖然是斥責,但口吻絲毫不顯憤慍,反而襯出了一絲難得的嗔意。
溫廷舜掀起一截手指,輕攏慢捻地為她拭去淚漬,卻被她攥握住了他的手指,凝聲問道:「你有必要將得失,清算得這般清楚嗎?」
溫廷安黯然垂下了鴉睫,嗓音裹藏著一絲冷澀的氣息,凝聲問道:「雖然不能見面,不能飛鴻穿書,也無法知曉彼此的情狀,但是,又有什麼要緊的呢?至少,在今下的時刻當中,我問起來的時候,你多少修飾一下,說一些能夠安撫我的、讓我放下心來的話,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