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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47:00 作者: 孤荷
是以,在當今的朝堂之中,並不存在所謂的權臣或是閹宦,縱使是有,亦是被趙珩之祓除得一干二淨,他素來不喜歡給文官集團或是武官集團施予過多的權力,為了加強中.央集權,他甚至是罷黜了不少疇昔手握重權的閣老。
而拔擢為司隸校尉的溫廷舜,則是成為了大鄴王朝當中最年輕的二品重臣。
但趙珩之很器重他,一方面溫廷舜是真的很有本事,為大鄴的江山社稷做出不少貢獻,另一方則是,溫廷舜對權力沒有很強烈的野心與追求,他已經不會威脅到趙珩之的王位了。
因於此,趙珩之才敢如此放心地拔擢他。
不過,趙珩之此番找他入宮的最大的緣由,其實是想尋溫廷舜喝酒。
一叢內侍,在書房之中鋪了一層細絨質地的氈毯,毯子上立設有一張長條金絲楠木矮桌,案面上放置有諸色酒漿玉液,一樽瑞腦金獸爐,放置於酒樽的東北一帶,爐嘴之處,正徐緩地吞吐著裊裊升騰的青煙,空氣之中,雜糅著好聞的龍涎香以及檀木香氣。不遠處,內侍搴起金絲質地的一個挑竿,打著一圍高低錯落的簟簾兒,一掬稀薄皎潔的月色,偏略地斜射入內,溫膩的月輝,雜糅著熹暖的溫度,覆照在室內對酌的兩人身上,仿佛髹染上了一層銀箔。
溫廷舜僅是喝了小半盞,便是將酒樽擱放在了桌案上,問:「陛下今刻借酒澆愁,所愁何事?」
趙珩之不答反問:「夜色這般晚深了,她可是還在候著你?」
這句話,委實是有些意味深長了。
『她』雖是未指名道姓,但溫廷舜已然是知曉的了。
對於兩個男子而言,溫廷安這個名字,素來是一個禁忌的話題,是彼此心腔上的一個逆鱗,本是不可觸碰的,但在今時今刻,借著酒精的揮發,趙珩之心弦悄然一動,自然而然地問起了這般一個問題。
溫廷舜面上並無太多的風瀾,淡然自若地淺啜了一口溫酒,沉寂而澹泊地『嗯』了一聲,道了一聲:「是。」
溫廷舜絲毫沒有迴避,回答趙珩之問題的時候,不避不讓地直視著帝王。
趙珩之眸底有一抹極致的黯然,戛然晃過,轉瞬即逝,可他溫雋峻挺的面容上,卻是笑意更深,道:「行,這一樽酒,朕敬溫卿。」
溫廷舜將酒給飲酌了,不過,趙珩之顯然喝得比他要多得多,不多時,一壇上好的桃花釀便是,輕輕鬆鬆見了底。
原是彌散著龍涎香與檀木香氣的內室,一霎地撞入一陣涼冽的酒香氣息。
溫廷舜看著很快見底的一壇酒,澹泊凌冽的目色上移,定格在趙珩之的面容上,他嗅出了一絲清淺的端倪,掩藏在官袍廣裾之下的手,指根攏緊,掌腹撫住在膝頭上。
見著趙珩之喝完了第二壇,行將進軍第三壇,溫廷舜適時止住了他:「陛下,您喝多了,且下朝好生休憩罷。」
言訖,便是撤走了他的酒罈。
在這一瞬之間,他的骨腕,驟地被趙珩之的大掌攥握而住。
溫廷舜眸色一凜,意欲抽開,但趙珩之力度很是生猛,粗糲的指腹,很快在溫廷舜的腕部皮膚上,掐出了一道紅痕。
「你有了她,那朕能夠有什麼呢?」一桌之隔,趙珩之低沉沙啞的嗓音,幽幽地傳了過來。
帝王的口吻很平淡溫實,這番話,就像一句喁喁私語,漂泊在了他的耳側,這教人掀起了一陣綿長的戰慄。
溫廷舜道:「皇上有大鄴的江山。」
趙珩之哂然輕笑:「是,比起美人,朕更愛江山。」他偏著首,一錯不錯地望定溫廷舜:「或許,這也是你我之間的差距了。」
一叢看不見的狼煙戰火,在兩個男子之間無形的彌散著,氣氛有一些劍拔弩張,但很快被溫廷舜的一番辭話,輕而易舉地化解開了去:「陛下若是無事,那微臣告退了,畢竟還有人在候著微臣。」
這一番話,很輕,帶給趙珩之的震動,無異於是萬鈞雷霆。
伴隨著一陣拂袖甩裾之聲,溫廷舜從容雅煉地起了身,行了一記儒雅的告禮,便是轉身離去。
趙珩之眸色一凜,猝然震袖起身,寒聲道:「她現在還是朕的人,兩年後,朕會娶她。」
溫廷舜適時止了步履,他剛巧行至大殿的背陰處,整一張臉沉浸在了半晦半暗的光影當中,稜角分明的面容上,容色晦暝莫辯。
氣氛劍拔弩張,緊張到了極致。
戍守在外側的郁清,護甲之下的手,竊自攥握緊了軟劍,只消宣政殿之中有任何異動,他隨時潛伏近去,捍衛主上的安危。
溫廷舜薄唇輕抿成一條細線,既是沒有轉身,也沒有朝前繼續行走,右手食指指腹,靜緩地摩挲著左手拇指指腹,淡聲說道——
「不可能會有那一天的。」
第210章
【第兩百一十章】
不知從何時起, 大殿之外,落起了綿長而淫淫的細雨,一叢雪銀色的細瘦驚雷, 時不時游弋在雲層之中, 一片簌簌的瓢潑雨聲之中, 有一道雪亮的驚電,從濃密如霾的雲海里,驟地縱掠而出,勢若銀瓶乍裂水漿迸。雨絲如繡如描, 整一座大殿,就此被繡縫在了一片萬籟沉寂的氛圍之中,殿內對峙的兩人, 君王與重臣, 兩人的心律隨著雨水的滑墜,一同降落。